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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笼_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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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徒劳,尽管文华熙不在意,他还是想对文华熙说一句“别怕”。但文华熙比他反应更快,竟是在他耳边轻轻道了句:“你比他暖和。”

有这么一个优点,有那么一刹他们能剥离了彼此身份安静对视,大概也就够了。

凶荼释然地笑了笑,搂紧了文华熙,随即轻蔑地面对着面前大军露出了尖锐虎牙——

“我来挑战你们的王!”

TBC

作者有话说:五章内完结!

  ☆、四十

四十

魔都,长思殿内。

文华熙临行前栽种的满园春花渐次盛开,似桂如兰,行走在其中令人浑忘置身雪国。摘下了面具的长思夫人以适宜闭关静心为由,一连数日都待在此地,准备进行祭礼的渊明也一同随侍在侧。

多年的术法消耗令长思夫人原本姣好的面容变得苍老可怖,惯于在面具下伪装冷漠的眼神也再不会为尘世动容,但渊明仍然觉得在她身侧缭绕的香火都有温暖气息。

孤高苍穹,巍峨宫阙,能与生母如此平静对坐,共看满眼故国芳华,他已觉幸甚。

母子二人很少交谈,为了投身于圣火,渊明要静心定性,但每当长思夫人想要起身去拨一拨香,或转一转经幡,阖眼入定的渊明却总能先她一步替她行事,行动如微风般体贴入微,天生默契。

而渊明也看得出,母亲眼中执着的光日复一日地熄灭了下去,余下的只有望向儿子时天伦中难改的温存。就算她不说,渊明也看得出,为了保护自己从圣火中全身而出,她已用尽了所有精力,眼看就要油尽灯枯了。

他想开口劝阻,但多年的隔阂到底添了一层陌生。往日对着母亲画像,倒好像可以无拘无束地将所有心事和盘托出,此刻面对着真正的母亲,反倒踌躇不敢开口。

一直到祭典的前一日,面容枯槁的女人才终于将文华熙留下的那把琴彻底熔炼完成,琴弦上流光溢彩的仙人骨脉被她耗尽毕生功力,化作一件轻软若无物的天衣,薄如蝉翼,却可抵挡不昧真火。

母子二人听着殿宇外飒飒风动,芭蕉叶落,雨点更漏,虽然隐有负责监视他们的卫士交班的嘈杂,但这雨夜脉脉对坐,竟同平常人家母子相聚没有两样。

长思殿内的温泉静谧流动,温暖了空寂大殿,烛光摇曳着卑微身躯照彻桐木廊柱,长思夫人除下了大萨满的华服,只穿着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荆钗布裙,向自己的儿子招了招手:“来,试试衣服。”

渊明从静思中睁开了眼,数日以来他们彼此尊重,连进食时都不曾有杯盏响动惊扰过对方半分,却也觉别样熨帖,岁月如水流过,不知世上已千年。

他长身玉立地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任由母亲为他披上那件衣服,苍老的手指一收一抖,无形中洒了他满身白月光。

长思夫人想替他整一整肩上的衣褶,这件衣服却合身得过分,让她连拍一拍儿子挺拔肩头的理由都没有。她也想像平常老妪般感叹一句,这是娘为你缝的衣服,穿上了娘做的衣服,纵使远行,也要记得归来。

然而出口却只有轻描淡写似自嘲的一句:“看来,是大皇子在祝福着你。”

渊明心神一震,罩上这珍珠衫鲛绡网的倒好像不是肉身,而是心,密密麻麻匝得他透不过气来,心头肉绞成肉泥,又被人嚼烂了唾在驼马践踏过的拥挤街市上——

此之谓求不得。

“谢谢您的巧手,它很合身。”

合身极了,令人不敢触摸,轻软薄透,缠绵狎昵,俱是一夜万古的销魂念想,仿佛一笔还不完的风流账,生生世世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叫他只能看着那背影,空空张开双臂,遗丝蜘蛛却早沉炼狱。

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您不用为我这样殚精竭虑,就算事情能成,新王也不会容许我们活着。”

一个异族的大萨满,一个不受约束的异数,利用之后,他们还有什么价值?

长思夫人笑了,尽量不笑得太过分,以免让面前的亲生儿子看到母亲面上皲裂肌肤是多么可怖:“是娘对不起你,从你出生就没有疼爱过你,到了现在,还要连累得你一同永世不得归乡——”

“您错了,我本来就没有故乡。”渊明回转身,深深地看着母亲的眼睛,似要看穿她所有的心事隐晦。也许她在神族也曾有个生死相许的人,也许她不止是为了大业才不见自己,也许她只是厌恶被迫和异族交媾生下的儿子。

他想尽了所有的“也许”,想明白自己只是一把让史诗故事变得完整的钥匙,冥冥中有一支破烂笔头逼他去演绎辉煌得像块幕布般的人生,但不知为何,他始终紧紧握着身上那抓不住的月光般轻盈的甲胄,脑海中回荡着文华熙的笑容。

那一晚帷帐中,透着幽微香气的笑容。

他又重复了一遍,坚定地:“我没有故乡。”

能让我感觉到自己确实存在的,只有一抔我永远得不到的月光而已。

长思夫人终于伸出颤抖的手,像是要摸一摸他的脸颊,好奇而又心疼地看一看他为什么不哭,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也眼神坚毅。

但她最终还是从容镇定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她已经不需要用碰触来了解自己的儿子到底有多优秀了,她该为他筹措日后:“新王和我相处过许久,她不是个丧心病狂的魔,否则她就不会答应落成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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