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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帝_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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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祁也没在行宫待下,回到昭王府,府中人烟已静,剩下留守的仆役们守著院,穆祁在书房待了片刻,脑子里全是不久前一场云雨,却是越想越不对劲,骤然夺门而出,惊得瞌睡的守院壮汉从地上爬起来,还傻著呢,就见自家主子策马奔了出去。

  这边靖霜才刚从裴帝房里出来,就听见远远有阵马蹄,接著穆祁仓皇的身影就撞了进来,劈头问他:「陛下呢?!」却又不等他回答,直接推了门闯进去。

  门里,只馀一盏夜灯,不甚明亮,但也足够让人看清楚裴帝正熟睡著。

  穆祁愣愣站在床边看了裴帝半晌,才因为靖霜在後头小心翼翼问:「昭王,陛下怎麽了吗?」穆祁回过神来,什麽都没说,转身便走。

  这回穆祁没直接离开行宫,只只身在裴帝房前廊上凭栏远眺,望著一抹残缺的弦月,等到天明了才返回军营。

  穆祁望月时候,彷佛同时记忆起之前裴帝在他面前笑开的模样。

  那时裴帝笑的眼睫微弯,就好像是天顶这轮弯月。

  可穆祁心底深处却认为那根本不是弯月,是两弯锐利的银钩,一个钩著他的心,一个钩著他的魂,早在无垠无涯的欲望里,让他活著就不像个活人。

  (13鲜币)五四

  三月时候,京城气候刚暖和,可昭王封疆里却是已经骄阳似火,热气蒸得人昏昏欲睡。

  老昭王还在的时候,穆祁无须干政,除了平日打点自己的一批亲卫军,便是顶著世子的名号干些无赖的勾当。

  这一日穆祁也是无聊,吃喝嫖赌各个兴趣缺缺,打发掉所有纨裤子弟的邀约後,赫然想起郊外有一间穆家别居,占地挺阔,几栋楼房绕著一座穆氏宗祠,唯有过年祭祖去过几趟,平日戒备森严的,谁也不许进。

  本来举祀祭祖这般繁琐的事,穆祁亦是敬谢不敏,偏是今年开春时候,一大家族在宗祠外头的厅前寒暄,穆祁眼尖就瞧见一名皇宫内侍装扮的与老昭王匆匆嘀咕几句,两人便直接转到宗祠里头去了。

  穆祁当即悄声尾随上去,宗祠大门深锁,竟然完全不似有人来访,穆祁左右顾盼,见著墙角堆一水缸,便踏著上去翻墙,俐落潜入宗祠,宗祠之中空无一人,穆祁寻著模糊的脚印到了一厅堂前,见到一整列的祖宗牌位,全是历任昭王名讳,案上有一叠厚得几乎搬不起来的名册,全是穆家开枝散叶的子孙名。

  这地头闷热潮湿,纸张长年下来被染得泛黄又脆的似是要碎了,穆祁再张望张望周遭,就一古老的建筑,闻著都是檀香,想这宗祠里也没甚宝贝,何必不许进呢,手边更是无聊翻著子孙名册,目光随便瞧著,本也不甚在意,却忽然发觉最後一页教人给撕了。

  穆祁往前翻了一页,正是老昭王,再翻了回来,这撕去的页面上照辈份摆明是他穆祁的名字,谁敢胆子大到跟他过不去?!一股火气正上来了,身後就听见老昭王大吼一声:「谁准你进来的!」

  穆祁愣了一下,但一想起父亲从来对他宠溺,也没什麽愧疚的念头,当即一声哈哈,劈头倒问了这子孙册上他的姓名不见了,老昭王与那身旁自宫里来的老内侍相觑一眼,最後是老内侍一声长叹,道:「瞒不住了,反正早晚是该给他晓得……」

  便见老昭王微微颔首,目光回到穆祁身上,缓缓走前一步。正当穆祁满头迷雾时候,老昭王忽尔双膝跪下,垂首道:「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一声「太子殿下」,喊得穆祁当庭失笑,笑成一付流氓轻浮的模样,後来那老内侍也跪下了,两个双膝著地的老者不发一语跪在穆祁面前,穆祁的笑意,终於凝滞了。

  这一切原来不是个玩笑。

  二十年前,老皇帝亲政之初,正是战末,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无奈国库虚空,连官员的薪饷也苛扣了,就是筹不出钱,当年在大景国北疆有一富商家族姓骆,依著北地开采油田致富,又经商手段一流,已是连三代富可敌国,因著骆氏家主极有远见,子孙从不入朝当官,亦不与京城中人为伍,仅就挣得邻国邻县这些钱累积起来发家。

  但终因是皇宫一词太过神秘,当朝皇帝降一圣旨,恩泽骆家,举妃孝贤,年轻的骆家长姑娘听那传旨内侍舌灿莲花,对皇宫大内动了心,骆氏家主敌不过女儿寻死觅活,最後让她承恩入宫,而她也如愿得到皇帝垂青,当了皇后。

  既是皇后,国家有难,便不能不帮,骆家倾尽家财,终让大景内政度过危机,可惜饱暖思淫欲,几年过去,皇帝一朝无事了,便想图个新鲜。

  皇宫本有选秀,秀女一批批进宫,骆皇后大方允了,私底下却是对皇帝冷嘲热讽,皇帝碍於骆家势大,对骆皇后财大气粗的脾气也是虚应故事,直到一日见得一秀女,美若天仙,不若方物,实在万般喜爱,便偷偷将人藏在宫里,偷閒缠绵。

  这样快活的日子直到那秀女怀了身孕,开始出现变故。

  骆皇后无意间发觉老皇帝形迹可疑,不仅调了宫里最好的御医给自己治病养身,还暗暗吩咐让织造坊、御膳房有什麽好的都呈上来,可有时候她突然闯进皇帝寝宫,却什麽也没瞧见。

  一座皇宫说大却也不大,骆皇后终於发现那秀女的存在。

  她正思忖著该怎麽办呢,一日,皇帝嫡系兄弟昭王带著大胜番族的战果回朝,皇帝龙心大悦,赏赐丰厚,後来骆皇后要对那秀女下手了,才知道那秀女也给皇帝作为赏赐送走,送给昭王当妃子。

  骆皇后想著自古皇权多纷争,那昭王与皇帝同宗血脉,偏是晚生几年就没当皇帝的命,有些野心的人都该扼腕,此番得了皇帝骨血,就算没有斩草除根,也不会让那妻儿好过。

  这是骆皇后第一次料错,料错了昭王对皇帝的忠诚,第二次料错,是她的皇儿裴棣对穆祁的感情,而最後一次她料定这整个大景江山都将永远属於她骆家的血,才惊觉自己错的一塌糊涂──许是当初就错在选择进了宫,又或者只是错在年轻时候觉得只要深深地爱著,什麽都不会改变。

  「所以?」

  听完昔日来龙去脉,穆祁只问了这句,彷佛於己无关,老昭王看著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虽不是亲骨肉,却也是疼上天的,知道这孩子天资聪颖,就是懒散惯了,自己再怎麽教训根本没用,只好等著穆祁自己醒悟过来。

  那老内侍在旁低声道:「这回老奴过来是为了传陛下圣旨,陛下欲让您任摄政一职。」

  大景国从未设丞,摄政一位更是头一遭,然老皇帝心思念想的什麽,穆祁一眼就看穿了,但面上一样是吊儿郎当的态度。

  「哦……」穆祁无趣地打量著眼前的老内侍,发现他带的行李挺沈,问了:「总管大人可有要回宫?」

  老内侍带上笑脸,道:「不了,蒙陛下恩典,此行传旨後,陛下许老奴归隐故里,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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