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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骨仙风[大唐]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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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暗流

  虽然决定去洛阳,但是这并不妨碍洛风再上一次华山。

  依旧是经年不变的皑皑白雪,翻涌不休的云层雾气,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洛风静立在那个道观门前,人迹不至,风刀霜剑,凋敝的大门显得越发破败了。默然片刻,转身急速纵下山去。

  华阳镇,一个灵秀的道士在最大的酒楼里,找到跑堂的小二,递了几个五铢钱,像是打听了什么事情,之后又急匆匆地出门,不一会儿就带了几个泥瓦匠石匠木匠出了镇门上了华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华阳镇的居民们只知道镇里手艺最好的几个工匠都接到了一个大单子,没空再为他们做小活计了,连带着许多壮年人也有了比给地主打工还好的工作,之后许多年里,陆陆续续从各个地方来了更多的工匠和工人,他们往往只是在华阳镇稍作停留,就直接上了华山,隐秘的山林里常常有鸟群惊起,却传不出半点声音。

  当最后一块玉石隐藏在山脚一棵槲栎树下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奇门遁甲之术,洛风并不精通,但是按图布阵还是会的。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谎来圆,为了使自己的来历更为真实,必须有一个纯阳宫。既然暂时没有,那么至少要有一个所谓的通向异次元的门户。而为了隐藏建房子的声音,就必须用一些不科学的手段。即使已经见过多次也做过多次,依旧还是会感叹下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许多东西当真不是用科学可以完全解释的。

  把毛驴从包里放出来,喂了几个甘薯,翻身上驴,踏上黄土夯成的官道,迎面扑来一阵大风,刮起黄沙滚滚,直接运起坐忘功,周身瞬间布满一层如烟似雾的仙气一般的水蓝色内劲,直接让洛风从一群灰头土脸的人里头脱颖而出。同情的看了看可怜的人们,无视他们看到神仙一般的动作,一脸淡定的倒骑着毛驴从一片膝盖前走过,顺便又抽出一本周易继续看里面背烂了的内容——身在异世,必须把算卦奇门这些坑人技能努力点满啊!

  长安离洛阳原本就不远,最快两天都能到,虽然洛风不着急,但是毛驴很给力,在正月廿二那天上午,洛阳城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隋都长安,是原后周的故都,也是炀帝的父亲隋文帝杨坚坐镇二十四年的国都。其实杨坚原本就想迁都,但是最终他只是把长安挪了个位置,跟没迁一样。杨广即位后,“心奉先志”,他要迁都,迁到一个可以作为中原核心,西控突厥、东抚齐鲁、北定辽东、南接淮扬的地方,可以显示大隋天下独尊地位的地方,“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陆通,贡赋等”,这个地方只有洛阳城。

  洛阳位于洛水之北,比起位于关中的长安,交通实在方便不少,何况从大业元年就开始修的运河已经互相联通,南至江都,北至涿郡,中间就是洛阳。

  看着城门口那宽阔的广场,缅怀了下当初插旗被插得“不要不要”的日子。自定鼎门而入,直奔客店,毛驴栓在客店马棚里,叫了两个菜一个青精饭,吃了个半饱就开始逛市场。洛风并不打算在洛阳长住,只是买些在长安没找到的东西。

  洛阳城自从杨广把豪族、富商迁到洛阳之后,就开始了富商聚集,冠盖如云,百业俱兴,热闹非凡日子。顺利的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但是通通都是物美价不廉,毕竟长安都没有的东西会便宜到哪里去呢?一下子洛风又无奈了,长安存下的钱大部分都不能动,还要发工钱,买东西就不够了。索性又打起算卦的招牌,算了一天卦依旧还是不够,独孤家作为地头蛇消息灵通,很热情的介绍了好几个治病的生意,全是大户人家,诊金颇丰。搞定了所需之后,终于,在草长莺飞的三月里,踏上了下扬州的路。

  为什么去扬州呢?首先扬州是大城,离中原挺远的大城,也是剑三世界的三大主城之一,习惯性地就决定了往扬州走走。其次,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在剑三大唐学得很差劲的山、命、相、卜,到了这个世界水平突飞猛进,算卦变得很准了不说,冥冥之中的心血来潮也越发灵通。在决定去向的时候,直觉告诉洛风,扬州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或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最好在三四年里去一次。为防止意外,洛风想着不如先去一趟看看。

  感谢杨广的急性子,一登基就开始挖的大运河实在是个好物,第一段就是从洛阳开始的通济渠。在光天化日之下,洛阳的码头上上演了一场大变活驴。洛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受到惊吓的人们空出来的一大块空地,突然一个满脸狂热的老道士扑到洛风脚下,大呼“仙师!”

  洛风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在某一天他想起了独孤家晚宴时闪过的一抹灵光。修道修仙,纯阳子都可以飞升,这个世界也有所谓的破碎虚空,那么自己努力一把能不能也飞升上去呢?想起记忆里的那些修真小说,许多事情做不到不是事情太难而是你还不够强大,当自己强大到一定程度,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想到这里,内心止不住的激动!是的,即使放开了前世,但是因果这种东西却不是随便能斩断的,尤其是血缘这种最紧密的联系,虽然自己前两世都是死过来的,也许自己的尸体都变成渣了,也许回去已经物是人非了,但是不亲眼看看总是遗憾的。有可以了却遗憾的机会和途径,不拼一把简直天理不容啊!

  但是修仙不是你想修,想修就能修,前世纯阳宫的众位“子”们都那么厉害了,不是也没飞升吗?据洛风初步估计,自己的师父能在师祖无防备的情况下重伤他,掌门师叔是同辈弟子里唯一一个把坐忘经修炼到第三层的,再用纯阳子做下参照物,师父和师叔妥妥的比现在所谓的大宗师还要厉害点。洛风是纯阳宫第三代的大弟子,从被捡来就开始跟着修道,资质不好但是各种理论方法都听了一耳朵,其实道家虽然看重根骨,毅力也很重要,前世明知必死,多大的毅力也没了,洛风决定今生一定要努力修炼,把纯阳宫的修道理念贯彻落实,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的三有道士!

  而现在,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这位一把年纪的老道,他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带半点烟火气的微笑,弯腰伸手一使力,把这位一身高大上一看就知道是有名的老道士拽了起来,道:“道友,这是何意?”

  老道士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整了整衣冠,堆起笑道:“贫道刘爱道,一心向道,修道数十载,自以为窥得道家真意,却从未见过如道友这般的手段,一时失态还请见谅。不知道友欲往何处,贫道正想云游四方,不知可有幸同行否?”

  鱼上钩了!洛风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继续不带半分烟火气道:“道友客气了,洛风自来人间后还是第一次遇上同道之人,正是万分欣喜,求之不得!”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开始交换个人信息,知道洛风带着刘爱道踏上去扬州的客船,众人才反应过来,当时就有几个大商人捶胸顿足地大喊:“神仙啊!我看到了神仙!”有人不和谐的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是变戏法呢?”马上有人喷回去:“你见过变戏法能把一头活生生的驴变走?”

  原本就生意很好的扬州客船一时间人□□满,船航连忙又加开了两艘大船,终于赶在落暮前驶出了洛阳通济渠口。而码头出现了疑似仙人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城上层人家,一时间暗潮涌动。

  洛阳城西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一个贼眉鼠眼的矬子急匆匆走到门前,两短三长的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内探出个头来,“——青天白日”,“——糖炒栗子”。矬子进去,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过来,“什么事?”“洛阳码头出现了个有神仙手段的道士,就是昨天给王家老太太看病的那个,现在已经和刘爱道刘真人坐上了去扬州的船。”“知道了。”

  正房里,最上头摆着一把紫檀木打的大交椅,上官龙就坐在上面,原来这里是洛阳帮的据点。忽然玄武堂香主陈朗进来,弯腰禀道:“据线人报,最近在洛阳城算卦行医的洛风在码头遇上了刘爱道,已经混在一起去了扬州。”

  上官龙抬起头,一双眼睛精光爆涨,道:“这个洛风是从哪里来的查到了吗?”陈朗道:“查到了,去年从华山下来的,直接去了长安,期间与独孤家、颜家和四川财团都有接触。二月十六出长安,去了华山,不知道做了什么,探子几次想进山走到一半都晕着出来了,之后就来了洛阳,一来就买东西,这是清单。”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张纸,呈到上官龙案前。

  “露水三瓯,天山雪水一罐,珍珠两斛,大葫芦两个,小葫芦十个,石灰?这些都什么啊!还有紫檀木,桐木,天蛛丝,千年冰芯……”上官龙无语道:“你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

  陈朗低着头不说话,上官龙把纸甩在他头上道:“派几个人去试试水。”“遵命!”

  第十一章 扬州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辞的不是黄鹤楼,走的也不是长江,但是这并不妨碍洛风感受这百多年后才有的诗中意境。

  运河新凿没多少年,河底淤泥还不多,船行的很顺利。站在船头上,看着碧水长天青一色,两岸景物掠过,天边几只沙鸥,耳边是流水淙淙,此情此景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可是洛风却无心欣赏。

  他正在和刘爱道打听当今道门的消息,来到这里后只听说了几个比较著名的人,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刘爱道与洛风几句交谈之下,也看出这位“仙师”的性子,见洛风想知道人间道门的情况,捻须笑道:“天下道门众多,可大致分为五派。一是虚无派,以清静无为、抱元守真、神游无极为修真圭旨;二是是丹鼎派,以铅汞和合、坎离交/媾、了命尽性为炼丹要务;三是剑仙派,以斋心守候、炼钢神铸剑、凌空运使、出入无形为超脱至境;四是符箓派,以印诀移魂、咒符拘魄、掌握天地为济世法术;五是玄真派,以内视存想、盗化夺机、聚火开关、形神归一为成仙秘诀。如今凡俗贵族除却炼丹合汞,皆好谈玄。”缓了缓又叹道:“除却这五类,还有许多兼修几道的,可即使有这么多法门,长寿之人可见,飞升之人却从未听说过。”

  洛风道:“未知当世有几家山门?”刘爱道略回忆片刻,道:“自上古黄帝问道,至道祖立道门始,诸多山门来来去去,至今较兴盛的有上清派,又叫茅山宗,乃是符箓派的;又有楼观道,自号上承道祖,道门正宗,以炼丹修炼为主;又有灵宝派,奉《度人经》为经典,讲究济世度人,与其余道门的思想差的最远;还有天师道龙虎派,传自三国张陵,乃是家族相传。还有帛家道和李家道,这两家魏晋时最兴盛,现在已经衰败了。除此之外传说昆仑玄境和蓬莱仙境也有传人于世,但只是听闻,并无人见过。大约就是这些了。”

  扶着栏杆,静观船下流水,洛风默然。忽而想起一个人,道:“在长安时,我曾听说道门有个宁道奇,颇为人推崇,可观其举止却不似真道人,反倒与佛门走的极近,几为佛门走狗一般,这是何故?”

  只听刘爱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道:“宁道奇?灵宝派的败类,灵宝派的人原本就和佛门走得近,纵使如此,灵宝门人也是心向道门,可宁道奇这无耻之徒,藉灵宝道法修道有成,却被佛门外道妖女迷了心,山门遭了大难,明明得了消息就在附近,却一心只顾讨好妖女,丝毫不顾师门养育之恩,若不是我道门的几位耆宿正在闭关,哪里由得他放肆。现在混到佛门那边,居然还敢自称是道门之人,当真无耻!那佛门更是虚伪,慈航和净念这两个地方明明只是一对叛门而出的狗男女弄出来的东西,先前不以为意放任坐大,现在剿灭不了看着有利可图居然默认了。”

  刘爱道越说越气,洛风连忙打断安抚道:“不过是世人无知,道友何必生气!我师叔回山后曾向掌门回禀时说起人间道门道法失传佛门有人自甘堕落,下山前,掌门曾命我细细走访,便宜行事。如今最重要的是让世人知晓真相,莫要让人骗了去。”“道友说的有理,是我想左了。”

  想到刚刚刘爱道说的剑仙派,洛风一直没听说当今道家哪家山门是练剑的,刚想细问一二,顺便问问慈航和净念的事,忽而感觉到一道气机落在自己身上,正回头间,就听到一阵呼啸声中一大片银针向着他激射过来,洛风一皱眉,左手拽过刘爱道旋身而起,右手往腰间一抹,龙泉剑落在手上,冰寒剑气铺地而开,凝成数把冰蓝色长剑悬在半空,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剑气流转不休,生太极的气场囊括周身十尺之地,银针飞射之势顿时一缓,丁铃当啷掉在甲板上。

  电光石火间,洛风已经看到了躲藏在甲板人群中的刺客,把刘爱道往边上一放,长剑当胸一划,衣袍鼓胀,混元内力流转周身浮现出一个虚幻的太极图,剑气直射向那人,太极元气,立判鸿蒙。

  那刺客在气场出现时就已经惊住了,未待反应就看到一道凌厉的剑气越过人群直接刺到身前,心口一凉就看到自己的胸前冒出点点血花,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洛风足尖一点,落在倒下的刺客身边,刚反应过来的人们一下子有好些人尖叫着奔回房里,其余人只远远地观望,甲板上瞬间清空了一大片。

  刘爱道虽然不通武功,但是一身养生的内力很不错。发生这样的事,还被洛风拎着到半空转了一圈,半点不适都没有,直接跑了过来,惊叹的看了看洛风,又仔细看了看刺客。

  洛风冷着脸看着在地上没了气的刺客,一边纳闷自己惹了谁,一边腹谤这刺客不给力,也不挣扎一下这么快就倒下了,比当初见过的凌雪阁刺客差远了。正嫌弃间,刘爱道说:“这刺客的装束有点眼熟,似乎是洛阳帮的。”“洛阳帮?我并未与之有所交集,许是先前有些事妨碍到了他们。”洛风不以为意,洛阳帮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洛阳的帮会,但是里面有多少高手倒是没听说,估计水平不怎么样。

  客船是扬州竹花帮的产业,工作人员见怪不怪的把尸体拖下去喂鱼,几个想套近乎的商人凑上前来,被洛风客气地打发了。洛风原本还想问剑仙派的情况,现在是问不成了,反正刘爱道要跟着去扬州,索性以后再问。

  洛阳城西,还是那个矬子,还是敲门汇报,然后屋子里传来一声怒骂:“废物!”上官龙怒骂了好一阵,平了平气,道:“算了,把这个情况润色下,报上去,让他们去头疼!”不一会儿,夜色里几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上天。

  一夜无话。

  洛风做早课的时候,刘爱道就在边上跟着,念完《道德经》就念《太上感应篇》,然后又是各种经,最后念完刚好辰时。再打了一个时辰的坐,送朝食的人就来敲门了。出门在外,又开始一日两餐了,洛风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在大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纯阳武学其实在养生上面很有道道,修炼到一定程度,几乎是好几天吃一次都没关系,虽然羊羊们不是迫不得已不会这样做。

  顺水而下,一日百里,在洛风努力修炼然后压榨刘爱道补充各种常识和秘闻,之余还要应付各种招徕的时候,扬州城已经遥遥在望了。途中经过了好几个大城大镇,洛风都会下船找些材料,要是遇上了还会采个草挖个矿什么的,刘爱道见了几次,从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跟着挖只用了半刻钟,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明明可以买的东西洛风要自己挖,尤其是那些看着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石头……

  行过一片深绿浅绿晕成的麦子地毯,客船直接驶进了城里。在码头上下了船,洛风一拉刘爱道,急速跑过几个巷弄,把跟了一路的那些人甩掉,这才慢悠悠的开始打量这座大城。

  扬州,隋朝时也称江都,是江南地区货物贸易集散地,在运河开通之后,原本就很繁华的江都更是花团锦簇。

  如今正是春日,十里春风早已染绿了扬州的山山水水大街小巷。石缝里、墙头上都是冒出头来的绿草小花和深绿色的大块苔藓。路过一个小湖时,团团柳絮飘飘洋洋,有几丝飘到了脸上痒痒的,直让人想去抓挠。

  一阵湿润润的微风吹来,带来一股夹杂着花粉和青草味的香气,仔细闻闻,好像整个城都弥漫着花香,难怪杨广对扬州这么念念不忘,洛风闻着香味默默想。脚下是干净的青石板路,闷了好几天的毛驴就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特欢快的踢踏着蹄子,脖子上挂着洛风在船上闲来无事做的小铃铛,叮铃叮铃的声音响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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