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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_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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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臣喧嚷中,梁方平缩着身子退在一边,官袖中拢着中山府报上的金人宣战诏书和伐宋檄文,但他不敢呈递。这物事,谁递上去谁倒霉,但又不能压着不报。他细小眼珠转得几转,突然瞥见义愤填膺的何栗,心下立时有了主意。

  

  徽宗眼前一阵发黑,不由抚额撑案,殿下的喧嚷声似银针一道道刺入耳际,脑中嗡嗡作响,直欲昏去!他猛地一挥袖,御案上茶盏砰然跌落,脆响惊心。

  

  众臣顿时噤声,殿内一片沉寂。

  

  徽宗挥袖退朝。

  

  众臣或惊惶或忧急鱼贯出了垂拱殿,梁方平觑准何栗似要回返御史台,遂疾步绕路赶到他前面,悄悄将袖中两道文书遗落在何栗必经道上,然后隐身于廊下巨柱之后,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何栗果然行过,见得地上有物,不由微“噫”一声,弯身拣起。

  

  梁方平瞥见他动作,不由得意暗笑,悄然退下。

  

  *****

  因京中形势渐危,卫希颜和名可秀商议后,当天便离开杭州府,疾速掠向京城。

  

  临行前她看见名花流截取的金人伐宋檄文,扫目阅后顿时大笑出声,那起草檄文的人不知是谁,言语恶毒,堪称历代檄文之最。

  

  檄文大意是赵佶当端王时便包藏祸心,意图谋篡天子之位,勾结宫廷,害死兄长哲宗皇帝,窃得大位;黄袍加身后志得意满,头脑昏聩,目空四海,鄙夷一切,自认有天命,作恶多端老天亦无可奈何……

  

  卫希颜在名可秀嗔视下止住大笑,却仍忍不住闷笑,敢情金军自我标榜为“圣母”,南进非为入侵,而是罢黜昏君,拯救大宋臣民于水火之中。赵佶这厮可是被“化外蛮夷”给狠狠糟践埋汰了一番!

  

  卫希颜暗中好笑时,徽宗赵佶却已被何栗呈上的诏书和檄文气得羞怒攻心,眼前一黑,昏倒在崇宁殿。

  

  众人一阵慌乱,李彦赶紧吩咐内侍将官家扶进崇宁宫寝殿的龙床上,并急唤御医入内诊治。

  

  约摸半个时辰后,徽宗悠悠醒来,龙榻前的白时中、李邦彦、何栗三位大臣顿时神情一松。

  

  太宰白时中恭声道:“陛下,金贼出语恶毒,诬蔑圣躬,实是卑劣无耻,尚请陛下保重龙体为要!”

  

  “白相公所言甚是,万望陛下以社稷为重、保重龙体!”李邦彦赶紧附声道。

  

  何栗心下不耻,暗哼不作声。

  

  徽宗强自提神,看了眼政事堂左、右宰相,忧心道:“金人将逼黄河,两位相公有何退敌之策?”

  

  “这……”白时中向来做应声虫惯了,这等军国大事岂能拿得出主意,目光不由瞟向政事堂少宰。

  

  李邦彦逢迎媚上是把好手,这般军情要事却不敢做主,但他身居政事堂宰执,不能摊手说不知。他脑子毕竟比白时中活络,急切间想起一人,赶紧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金贼南侵实是肇端于宣和二年的联金攻宋之盟!当初王相公若能采纳宇文大学士之言,当无今日兵祸之灾!”

  

  他口中的王相公自是指王黼。王黼遭贬后,仍私下联结郓王,勾当蔡京、朱勔一党,意图复相,李邦彦趁此时狠踩他一脚,将金人南侵归罪于他。

  

  徽宗经副相一提,立时想起了几年前力主“联辽抗金”的宇文虚中,当时童贯、王黼力陈联金攻辽,随军参议官宇文虚中曾上书指责朝廷失策,并预言联金攻辽“将有纳侮自焚之祸”,未料今时竟被其言中。徽宗想及此人,顿时精神一振,立即着李彦传召入宫。

  

  深夜,君臣二人私见。徽宗仍半躺于龙榻上,连服两粒清神丹都未能回复精气,叹息一声,对赐坐榻前的宇文虚中忧心忡忡道:“朕悔不该当日未纳爱卿之言,如今金人已陷真定,势逼黄河,朕当奈何?”

  

  宇文虚中事前已得何栗知会,私下早有应对,闻言端谨回道:“禀陛下,事到如今,唯有先下罪己诏,改革弊政,挽回天意人心,协力对外。”

  

  徽宗初听得降诏罪己,龙颜不悦,忽省起金人檄文中恶毒言辞,顿时羞怒攻心,一咬牙颔首应允,由宇文虚中草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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