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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_第10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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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我说的是正题……好好,不扯远了。”卫希颜笑得两声,道:“栖云,你看,唐人对女才子的评点多是赞扬,就拿上官婉儿来说,这是当时公认的第一才女,唐人的文章中对她都是赞誉之辞,宰相张说赞她文章诗风,敬她治国方略,极尽钦仰……”

  

  张说在文集中写道:上官昭容日理万机,接见官员,应付自如。她的治国方法,历代少有听说,“庶几后学,呜呼何仰”。她的学问,令人敬仰,“风雅之声,流於来叶”。人们都说上官昭容是美玉,“玄黄毓粹”,为人公正公平,“贞明助思”,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异人之姿”,令国家振兴繁荣,孰能谤她品德不美好?

  

  这位三朝宰弼又在文集中赞“镇国太平公主,才重天人”,惋叹时光流逝,物在人亡。

  

  “但是,栖云,若将上官婉儿、太平公主放到今世,儒生的评论定然多是谤毁——养面首私风□,干乱朝政女德不修,……能如唐代的宰相愧叹‘庶几后学,呜呼何仰’?倒是比唐人士大夫更激愤。这是为何?皆因风气变了。”

  

  何栖云臻首微垂,若有所思。

  

  “从律法上来讲,和大唐相比,本朝对女子更宽容,譬如规定了女子的财产权。可以说,在法律地位上,我朝女子胜于唐时;但某些方面却不及盛唐,譬如先前说的社会风气开放,不重女子贞洁,对女子的评赞更公允,着眼于贡献才华而非所谓的‘妇道’‘女德’——譬如啊,只是譬如,李易安若养两个面首,士大夫儒生们会怎么说?”

  

  何栖云呆了下,立时面红耳赤,嗔眉道:“瞎说甚么!易安居士尚在居丧期。”

  

  “比方而已。”卫希颜剔了下眉,道,“,这又是一个不公平——妻死,夫服丧一年;夫死,妻却得服丧三年。……好,不扯远,你就当李易安丧期已过,家养了两个男美人儿,服侍日常起居,书房里磨个墨,蓝袖添个香啥的……”

  

  “噗!”何栖云忍不住笑出,又使劲掐她手心一下,“越说越乱扯了,易安居士若知你这般胡乱编排她,定会恼了你……”

  

  她蓦然停口,怅叹一声,幽幽道:“我晓你的意思,若真如你说这般,就算易安居士创易安体,称一代词宗,拥有惊世才华,亦会被当世文人骂得体无完肤,绝无似张文贞公(张说)这般首重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的才华而不论‘妇道’。”

  

  卫希颜道:“然,这即是盛唐风气的倒退!试想一想,若本朝再往后几代,焉知风气不会愈发倒退?……或许,几代之后束缚女子的礼俗更甚苛烈——

  

  “譬如,小半截手臂被男人看了,不管这男人是歪瓜裂枣都得嫁这人,否则就是失贞;再如,女子再嫁会被律法明定为罪;或者,律法虽不为罪,但朝廷宣扬女子守节之风,或表彰节妇,或表立贞节牌坊,这般只需百年,从朝廷至民间,鄙夷妇女再嫁之风,就能根深蒂固——杀人不用刀子。”

  

  至明清两代就是礼教最严苛之时,看似律法未禁孀妇再嫁,实则光凭舆论唾沫就足以杀死人了,又有几个年轻丧夫的女子敢冒这天下大不韪二嫁?

  

  何栖云被卫希颜这冷幽幽的语气说得心头一阵悚然,却想起前两年李纲次女丧夫再嫁新科探花胡铨,不知被多少人啧啧欣羡,怎么也想象不出希颜所说之景况会发生?

  

  然而,将希颜这一番前言后语接连起来,那句“女子礼俗和地位是随朝代变迁起落”的论断就鲜然明了,何栖云又焉敢断定后世女子的命运不会凄然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李清照养两个男美人儿磨墨添香的情景,某就想狂笑啊狂笑……

251

251、世道人为 ...

  卫希颜道:“栖云,后世如何且不说,就说今世之事。”

  

  何栖云凝眉看她,只觉有冷风拂过,逼进分分凉意。

  

  “先不说女子,现今诗词名家:叶梦得,赵鼎,李邴,朱敦儒,汪藻,刘一止,陈与义,张元幹,周紫芝,……”

  

  卫希颜一气点了在朝为官又盛有才名的十几人,均依她习惯称名不道字——按士大夫文人的讲究,这是不太合礼的,一般被视作对人的轻鄙轻忽,即使对下属晚辈也多是称字,除了陛前应对直道姓名外;但何栖云这些熟悉她的人都早已习以为常,知她这般称呼并无任何轻鄙之意,私下论事时也多依她习惯——反正外人不晓。

  

  “……不出意外,这些人都能在词家谱上青笔留名;但是,女性词家又有几人能得后世流传?汶儿书房中收藏的四百女词家著作,能流传到后世的又有多少?”

  

  卫希颜眉毛掀了掀,语调提高,“若论词之清新婉丽,你会比叶梦得逊色?都说陈与义诗风词风豪迈当冠,嚯,说激扬文字,铿锵入骨,他能强得过亲历战阵的雷霜?更不说李易安这位词宗,与之相较者寥寥,李煜、苏轼已故,秦观、柳永不复,辛……咳,历数当今词家,孰能与她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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