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志成低头看着茶杯里的波纹。
沈灼拨弄着熏香三文鱼，小巧的叉子在手里转弄着，“魏扬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包括他是你指使下接近我的，当初是你陷害景珅和张子霖。现在回想起来，你那时候一直在我面前维护景珅，倒不是真的帮他说话，而是火上浇油，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了。”
关志成呵呵呵笑，“我从来不知道沈少是这么异想天开的人。”
沈灼的眼睛很有神，他看着关志成，却是波澜不惊的，他每个动作都透露一股漫不经心，就好像不把对面的人放眼里似得。
关志成的身体紧绷着，不断在克制。
沈灼慢吞吞地开口，“知道为什么我敢把景珅留在你家吗？因为你连和我争的勇气都没有。”
沈灼将叉子端正地放回原处，他优雅地抹了抹嘴，“对于我来说，你有没有做过那些事不重要，因为景珅是我的，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我只是告诉你，禾钧伤害奇奇，你教唆禾钧向我父母求情，从而离间我和景珅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奇奇对景珅很重要，对我来说也是。”
“他叫你一声爹地，你就以为他真的是你儿子了吗？”
沈灼笑道：“为什么不是？他是景珅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他喜欢画画，我会请最好的老师教他，他喜欢周末出去玩，我一定抽出一天时间陪他。他喜欢的东西、他想念的学校，只要他希望的，我都会以父亲的身份满足他。”
沈灼优雅地起身，居高临下道：“我觉得我和你没有再谈下去的意义了，失陪。”
关志成忽然承认：“这些事是我做的。”
沈灼停住脚步。
关志成的愤怒与不甘奇异地从身上退去，他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恢复了从容和自信，“你信誓旦旦地说景珅是你的，奇奇是你儿子，我却轻而易举地让你们分手。你真的以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像你说的那样坚韧？呵，别开玩笑了，沈少甚至是我随便从身边差使的一个人，都能迷惑你，你是说我没有和你争的勇气吗？不，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喜欢徐徐图之，随后一击必胜而已。”
沈灼玩味地咀嚼他的话，“迷惑吗？呵呵，我看你是多虑了。其实我很感谢魏扬，如果不是他，或许我会用更久的时间认清王景珅对于我的意义。徐徐图之，一击必胜……口号不错，现实怎么样就不知道了。事实上我很期待，那个笑到最后的人是谁。”
沈灼刚回公司，苏惠就迎了上来，“远程集团的姜副总在接待室已经等您半个小时了。”
“我知道了。”沈灼进了接待室，见姜高面前空空如也的咖啡杯，回头吩咐道：“看来我们姜副总很喜欢你的手艺，帮他再续一杯。”
等到苏惠为两人上了咖啡，接待室的门关上后，姜高顿时变了个人，原本正儿八经甚至面带寒霜的男人忽然懈怠道：“你做什么在你秘书面前吐槽我？”
“有结果了？”沈灼单刀直入。
姜高挑了挑眉，“心情不好？那我说点让你心情好的。姜成庆决定不再干涉姜远的案子，我想唐杰很快就会指认姜远了，条件是你把振兴科技的股份转让给远程集团，世荣持有的全部。”
沈灼大方地点头，“没问题，本来和姜成庆翻脸，我也没想世荣继续持股。只是早前就答应姜成庆全部转让的话，他现在肯定还会漫天还价。”
姜高笑道：“恭喜你。”
沈灼反问：“这不是双赢的结局吗？”
姜高举了举杯子，以咖啡代酒，喝了半杯。
唐杰最终供出姜远，姜远被拘捕，唐杰和魏扬都出来作证，甚至朱文龙认出那个电话里威胁他的声音就是姜远的。证据确凿，案件进入起诉阶段，证据也都移交到检察院。
这件案子对于沈灼来说算是告一段落，基本不会有意外，这四个人上了法庭后都会被判刑，姜远也不例外。
由于远程集团公关部操作得当，沈灼也没打算逼得姜成庆狗急跳墙，姜家二公子被捕的消息没有上报，倒是远程集团以去年振兴市盈率49倍的估价——这是远程和世荣两大集团价格拉锯战后的结果，从世荣集团手中受让世荣所持振兴科技所有股份，这件事占了经济新闻很大版面，远程集团的股价也因此持续上涨。
沈灼的反应是，笑着关闭新闻版面，对丁文良说：“让他们先高兴一阵，等姜远上了法庭，纸包不住火，远程集团连带着它的控股公司股票都会大跌。”
丁文良点头，也暗中同情姜成庆，做什么不好，偏偏得罪他们老板，得罪他们老板不止，竟然还欺负他们老板娘！
沈灼倒没察觉到丁文良的愤愤，他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里的U盘，插到电脑上，“你出去吧。”
丁文良带上门，沈灼才按了播放键，他和关志成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
“这些事是我做的。”
“你信誓旦旦地说景珅是你的，奇奇是你儿子，我却轻而易举地让你们分手……沈少甚至是我随便从身边差使的一个人，都能迷惑你，你是说我没有和你争的勇气吗？……”
沈灼敲了一下空格键，拿起旁边的手机迅速按着。
老婆，今天我们带儿子出去吃吧？沈灼。
混蛋，滚远点。
看了王景珅的回复，沈灼有趣地笑了笑。
王景珅最后还是没有和沈灼带着儿子出去吃，他回了王家，和王固科谈了谈。
“我已经知道了。”王景珅低声笑了起来，仿佛在说一件好笑的事，“你和小冉做了约定是吗？她如果和张氏集团二少结婚，你就让我和奇奇回家……其实你们不用这样费心，我和你不同，虽然一盒上千碧螺春确实好喝，仆佣成群，住在别墅里的生活确实舒服，但是对我来说，有儿子陪在身边，妹妹能找个好人家，其它都没所谓。最苦的日子已经熬到头了，我觉得我没回王家之前也挺好的。我真正想要什么，我向来很清楚。”
“很清楚吗？自己的女人看上别人，这就是你所谓的过得挺好？”
王景珅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以前拿张子霖做挡箭牌掩饰自己和沈灼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不会回王家了，百川部门副经理的职位，我也会递出辞呈。”
王固科脸上立刻出现怒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自己这么重要？你以为我用你的去留威胁你妹妹和张威订婚？简直荒谬！”
王景珅看着眼前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的男人，王固科平时再不高兴，也就是脸色难看些，他现在情绪如此外显，一定是十分震怒了。
往日王景珅能在王固科眼皮底下活得逍遥，也不过是因为他想得开，与其斗不过王固科，平白多受点气，不如就把他当空气。然而此刻，王景珅却不太愿意那么干了。他受气也罢了，可是他儿子这么小，每次从王家回来就不高兴，问他是不是自己不讨爷爷喜欢，他妹妹已经在这个家待了这么多年，待到已经快精神崩溃，王景珅不愿意两个重要的家人再受任何伤害。
王景珅不同以往的温顺，用几乎不卑不亢的语气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小冉暂时也不会回家，她住我那里。”王景珅公式化地微微鞠躬，起身就离开。
王固科怒火被挑到最高处，对着他的背影咆哮道：“你走，走了就别回来！”
这样的一幕几乎与九年前重叠。当时察觉有了王恭奇，王景珅从震惊到自我质疑最后又坚定决心，生下这个孩子，王固科那时也是这样将自己赶出门。
不过不同于九年前，他现在身边有儿子，有妹妹，沈灼……勉强也算半个能安慰他的存在吧。
现在的情况可比当时喜人多了。
王景珅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沈灼，沈灼并没有就这件事出言安慰，只是陪他坐了很久，这还是两人复合以来，难得一次这么平静地说上那么久的话。沈灼问了很多奇奇小时候的事，王景珅就把儿子小时候的糗事都告诉了他。
沈灼听着听着，笑得前仰后合。
很奇异地，在沈灼爽朗的笑声里，王景珅也觉得心里平缓了下来，似乎王固科这个人，真的再也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