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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舍身成仁_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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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下猛地一跳,向陈念看去。两人轻松的神色蓦地凝重起来。

***

薛孟庭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这个日子,见到他并不想见却又不得不在意的一个人。

邬城薛家族长,薛通。

与薛通一道来的,是另一个想不到的人——沉湖派首座弟子,竺月。

薛孟庭走进殿中,瞧见数位掌门人面色凝重,想到师弟之言,不由心下一紧。他不动声色地行礼,而后坐到自己座位上,啜茶时打量了一下薛通和竺月。薛通照例是那副不堪大用的模样,眼睛滴溜溜转,触到薛孟庭眼神时猛地一缩,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而竺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薛孟庭,便敛容端坐,只是眉眼间有股遮不住的颓败之色。

严停风道:“薛通,你定要等薛长老来了才肯说的事,现下可以说了罢。”

薛通赶忙站起来,对薛孟庭畏缩地笑了笑,而后面向上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凄怆,眼睛通红,高呼道:“邬城薛家一百三十七口人命,死得冤枉,还请众位前辈做主啊!”

薛孟庭被这辗转的嚎哭激得后背一麻,登时有种不妙的感觉。他皱了皱眉,静观其变。

严停风轻轻抚须,耐心道:“此事我与诸位掌门已经知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你仔细说来,不急。”他声音温和,最后两个字却仿佛重重地压向薛通头顶。

薛通顿觉压力,仿佛呼吸都有些困难。然而话已出口,不能再改了。况且若能做成此事,便能为女儿挣得大好前程。他面色通红,似是悲恸至极:“我身为薛家族长,眼睁睁见到族人丧命,拼死逃出来,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要将此人的滔天罪行揭发出来!”

几位掌门眉头紧皱,目光愈发冷凝。严停风眯了眯眼睛,凝视薛通良久,待薛通涕泗横流、痛苦地垂下头去,眼中渐有冷色,只是仍是温和言道:“有诸位掌门在此,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说的那个人——”

严停风长长一顿,盯住薛通,道:“是谁?”

薛通垂着头跪在地上,后背抖了一抖,半晌后方才抬头,颤声道:“那灭我薛家满门之人,便是凌空弃徒,弃道入魔的贼子陈念!”

他声音渐渐变大,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许是因为太激动,近乎喊叫出来。偌大一殿,突然没了旁的声音,只有薛通声嘶力竭的喊叫在其中回荡,竟叫人悚然一惊。

严停风下颔紧收,立刻朝薛孟庭看去,只看到师弟双目沉沉,身形纹丝不动。

一时间,有种微妙的氛围在殿内流转开来。

过了半晌,魏掌门方才大喝一声:“薛通,你想好了再说!”

薛通梗着脖子,厉声道:“是我亲眼所见,陈念已然入魔,双眼赤红,形如恶鬼!”

严停风向下压了压手,道:“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能从他手下逃脱出来呢?”

“是我族人舍命保我,我才能留下性命,向诸位前辈揭发此事。”薛通说到此处,仿佛触及伤心之处,泪流满面,“是我无用!我枉为薛家族长!枉为薛家族长!”

“哭有甚么用!”魏掌门道,“难不成就因为陈念是薛长老弟子,你才要薛长老到了才肯将此事说出来吗?”他看向傅掌门,眼中满是“没有道理”的神色。

薛通渐渐止住哭泣,哽咽道:“不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为何?”傅掌门问。

薛通抬眼看向薛孟庭,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心中一突,喉头滚动了一下,咽口口水给自己壮胆。什么事比得过女儿的大好前程?

他这样一想,便感到身上勇气都回来了,膝行数丈,直直跪于薛孟庭面前,头发散乱,惶恐而怨愤道:“薛长老!老祖!你是陈念师尊,怜他爱他,做晚辈的不敢妄议。可邬城薛家一百三十七口人,身上都有你的血脉,你怎么狠得下心,要为了一个入魔弟子,屠尽薛家满门啊!”

这段话比起方才说出陈念之时,显然更有威力,沉不住气的魏掌门已经猛然站了起来,瞠目结舌地看向薛孟庭。便是其余仍然坐着的数位掌门,也是面色变化,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严停风险险要站起来,紧握了一下旁边扶手,青筋毕露,方才忍下,尽量平静道:“薛通,你前言不搭后语,让我们如何能信?不是说薛家满门死在陈念手中,怎么又与二师弟有关了?”本以为只是针对陈念而来,不曾想竟是要将二师弟也拖下水。

众人听他称呼,神情微变,去看他时,只看到他面色坦然,似乎无甚不妥。严停风毫不忌讳地叫薛孟庭“二师弟”,看来是深信薛孟庭了。

薛通道:“严前辈有所不知。薛家满门是死在陈念手中,但教他如此行事的,却是薛长老。试问,那陈姓妖孽与薛家无冤无仇,便是天生杀心,又为何单挑我薛家满门下此毒手呢?”

魏掌门皱眉道:“你有什么说法?”

“晚辈得族人相助,躲在地下逃得一命,却无意中窥见,陈姓妖孽与……唔!”薛通捂住嘴巴,惊惧地看向薛孟庭,仿佛他下一瞬便要暴起伤人。

薛孟庭并不去理会落在身上的各异目光,只是收回扇了薛通一巴掌的手,冷冷道:“你不会说话,我便教你说。”

薛通战战兢兢地张嘴准备继续讲下去,觑见薛孟庭冷然目光,将有一个“陈姓妖孽”咽了回去:“陈……陈念与……与薛长老谈话,说是‘已奉师命,灭了一百三十七口人,只剩一人不知去向’。”

魏掌门面色一寒,目光如利剑一般锐利起来:“越说越离谱,薛长老让陈念去屠杀你满门,又是何道理?”

薛通道:“只因薛长老……生怕旁人知晓有我们这样不争气的后辈,丢了他薛长老的脸面!”

“一派胡言!”傅掌门也忍不住喝了一声,“当年陈念资质不好,筑基无望,薛长老尚且待他如初,不怕丢了脸面。如何轮到你们,就要为这么一件小事屠杀你全家了?”

薛通泣道:“那是因为,陈念之母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冰魄仙子啊!薛长老……实是沽名钓誉之辈,他最重名声,收陈念为徒,便是看中他母亲声誉。他……他道貌岸然……”

薛通没能继续说下去。他被未曾出鞘的承影剑狠狠扫中,身体飞向殿中柱子,再重重落回地面,砸出一个浅坑,险些晕厥。

叶钧满面冰寒之气,杀意犹如实质一般朝薛通笼罩而去。薛通艰难地爬起来,吐了口血,看向徐书成几位掌门,哆嗦道:“晚辈死不足惜,却定要在死前将真相揭露,让薛家血案得以清偿。”

叶钧神色更冷,杀意更浓,几乎就要拔剑杀人,直到严停风低喝一声:“退下!”

徐书成走上前,将薛通扶起来,打入一道温和灵力,瞬时将他体内伤势治好:“你若是说的属实,自然不会死,只会有人替你报仇。”

薛通感激地连连行礼,在叶钧看过去一眼后,向徐书成身后躲了躲。徐书成温和道:“你将事情来龙去脉仔细说来,徐某担保,无人再敢伤你。”

叶钧瞳孔一缩,严停风又喝一声:“还不退下!”

叶钧看向薛孟庭,见他对自己微微摇头,紧紧抿了抿唇,退回自己座位坐下。

薛通这才继续道:“早前,薛长老便不肯认我族人是他后辈,嫌弃邬城薛家地处偏远,又无资质出众之人。晚辈不敢违拗薛长老的意思,从来不敢伸张此事。”

“可谁知,晚辈无意间救下冰魄仙子,与仙子结为义兄妹,并时常去仙子隐居的陈家村看望她,最后一次去时,正好遇上薛长老寻到仙子住处。晚辈一时惊喜,失声叫了薛长老,又被薛长老知晓早与仙子结为义兄妹。薛长老十分恼怒,以为此乃对他不敬,又让他在冰魄仙子面前丢了脸面,当时就刺了晚辈一剑,险些要了晚辈性命。晚辈冤枉,起初并不知道冰魄仙子身份,若不然,哪里敢做她的义兄!”

“后来薛长老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晚辈愈发小心,不敢透露半分出去,谁知道……还是给薛家惹了天大祸事!”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薛孟庭身上,实在也不能相信,薛长老是为了这样不足挂齿的小事杀人全家的恶徒。

薛孟庭等他说完,摇了摇头,道:“薛通,你要诬陷我,为何不寻一个合理些的理由?”

他慢慢站起来,看向薛通,平静道:“一则,我若是怕被人知道你们与我的关系便要杀你们,何至于等到今日?二则,我要杀薛家满门,自己动手,无人能逃,何必多此一举,叫陈念行事?”

薛通瞳孔骤缩,薛孟庭不去管他,继续道:“三则,我刺你一剑为的什么,你倒是忘得干净。你贪念陈仙子宝物,间接迫得陈仙子自戕,我只刺你一剑,已是太轻,你却敢拿此事说事,哪里来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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