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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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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黎国边际沿海,与他国交界处横亘着一条青龙山脉,长长地围了黎国半边国界,将黎国从众国之中隔离开来,形成一道天然防护屏。青龙山脉容女峰下设有一条专供人们进出的道路,除了这条路,若想另觅他法,无论是外面的人想进去,还是里面的人要出来,都必须翻过这条青龙山脉,往来并不十分方便。

  杜将离等人就从这条路上进了黎国。到黎国境内行了一阵,大伙儿便舍弃马车,徒步而行。黎国比杜将离想象中的要繁华一些,虽地方不大,人倒是很多,街上随处可见车马如流水游龙,极为热闹。杜将离见着人多,心里格外欢喜,在街边一处面人摊上抢来一个面团,捏了四条皱巴巴的毛毛虫,一人分赠一条,美其名曰特意精心制作的艺术品,送给大家留念。

  蓝艺淡然地将其往袖口随意一塞,他那里类似这样不知所谓的礼品数不胜数,收下么,遭罪了自己的眼,可若是不收,杜将离定要唠叨一整天。

  孟禾央大抵是从来没收到过他人送的礼物,他轻轻地将不堪入目的毛虫面塑捧在手心,小心翼翼收进衣物最里层,生怕自己用劲大了弄坏它,此举直教蓝艺看得无语凝噎。

  均墨领杜将离到了黎王城七都,给他安排了一处住所,名作玄鸣阁,阁内种满了各式花草,假山碧池风景绰约,光看园中这么多种类的将离,就知均墨花过一番心思,杜将离很是满意。

  在阁中住了一晚,黎国上上下下的人便都知道墨世子把白鹿吟换的美人儿带回来了,纷纷前来围观。玄鸣阁一时门庭若市,往来不绝,好奇的人们是早也叨扰,晚也叨扰,挡都挡不住。偏偏均墨在安置好杜将离后就不知跑哪儿去了。杜将离实在没办法,只好让孟禾央往门口一站,并对他说妄图进入玄鸣阁的外人,通通欲对自己不利,于是世界顿时清净了。

  杜将离在阁中好生休憩两日,将玄鸣阁按自己的喜好布置了番,便唤来均墨安排的招待自己的人,急切道:“郝先生,快带我去你昨日提到的那沉香坊!”

  这郝先生唤为郝容,此些天来都是由他为杜将离讲述的黎国风情。

  其中最令杜将离心猿意马的便是沉香坊,沉香坊以其桃冽酒而闻名。桃冽每日只卖一壶,一壶六杯,每杯仅一钱,午后未时开卖。卖酒时,坊主会亲自出面,从候着的人群中随意挑出五人,邀至坊中款待。酒为欢伯,除忧来乐,为了能饮到沉香坊的酒,七都的人们每日都在沉香坊门口苦等,有的候了一生也未曾喝到。

  昨晚杜将离听郝容说起时便已心痒痒,忍到现在终于能亲眼去看看了,蝶醉他只瞅到了蝴蝶中看却不解馋的睡姿,没有办法饮到绝酿,这桃冽……届时用上均墨的名义耍耍赖皮,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杜将离出门,一路都有好奇的视线望向他,所幸有孟禾央在,行人只敢远望而不敢上前。郝容带着杜将离七拐八绕,最后到了一个悄无人烟的巷子里,郝容往墙上有节奏地轻敲五下,那墙便无声无息地陷去一块,刚巧能容一人通过。

  “这是——”杜将离疑惑,看这仗势,反而有种对方故意诱使自己前来的感觉。

  “沉香坊的后门。”

  杜将离这才开始认真打量对方,男子气定神闲,面容虽普通,但身上给人的感觉却不似一般人,再结合街上行人看到他时的反应,杜将离疑云顿生,随口问了句:“你是……”

  “郝某不才,正是这沉香坊之主,应四殿下之命,带公子来此。”

  原来如此,难怪前两日午后都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人影,杜将离眸中雪亮,那敢情好,既然这沉香坊跟均墨有关系,那么桃冽他是喝定了!

  进了沉香坊,杜将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沉香坊内大得出奇,他所看到的,不过是坊中的后院而已。方杜将离未进来时,只看到这附近居所密集,完全想象不出里面还有这样一方天地。

  在这个宽敞的园子里,有人练武,有人下棋,还有人铺展了十尺宽的缣帛作画。全然不似一个食坊所该有的面目,杜将离讶然道:“郝坊主,这……”

  男子知道杜将离心中所惑,笑着解释道:“这里住着的都是信王殿下从各地收罗来的能人异士。”说着为杜将离一一指认过去,“这位是晴国技艺最好的绣娘罗萱,她左边的是惠国的诡辩奇才奚维,远一些那位你应该记得,他是你祈国原来的镇关将军之子石云,合欢树旁的那两位是……”

  杜将离越听越心惊,这里其中很多人,竟是被各国判过死刑或在九族之罪牵连其中的,有的甚至在世上失踪了足十二年之久,却都被秘密救出,完好地躲在沉香坊中不为人所知。想要聚集这些能人,如何救出,此是第一难,如何安置,此是第二难,如何让其顺服,此是第三难,三难全被均墨克服,至此,他们安心留在这里,随时可为均墨所用,杜将离粗粗看下来,这沉香坊里,不管是哪个领域,都至少有一两个能人在其中,均墨此人的手段与耐心,真真深不可测。

  正想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碧衣女子走来,傲慢地瞟了杜将离一眼,附到郝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就见郝容笑着转过头:“杜公子,我有事走开一下,很快便回来。”

  杜将离摆摆手表示无妨,待郝坊主走后,他一把拉过蓝艺,表情认真:“这里这么多的美人儿,你瞧上哪个了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从均墨那讨来。”说完,眼前便是一亮。

  顺着杜将离的目光看去,蓝艺看到那是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孩童,脸上红通通的,如同一个圆溜溜的包子,柔软而冒着热气,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眨着,好奇地盯着杜将离。

  杜将离屁颠屁颠地跑到孩子身边,捏了一把他的脸:“哪里跑来的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孩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扁扁嘴,眼泪倏然冒出,随着便哇哇哭起来。杜将离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妇人便急匆匆跑到他身旁,一把抱起孩童,转向杜将离,怒目而视:“你这家伙怎么下手没轻没重,孩子你也欺负,不知道小孩怕疼吗?”

  “我只不过轻轻捏了一下……”杜将离尴尬地站在一旁,瞧着妇人满目柔情地哄着小孩,也帮不上忙,一上前就被那妇人瞪。

  “疼……”男孩捂着脸,抽泣声声惹人心疼。

  妇人气不打一处来:“捏?你那是轻轻捏?别以为你有信王殿下撑腰就了不起了,我们可不承认你!”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杜将离正纳闷着,只见那小孩趴在妇人身上,竟突然朝他做起鬼脸来。好啊,原来是故意的!杜将离自从遇到均墨后便接二连三地吃哑巴亏,如今连一个孩童也来戏弄他,当即也回了个鬼脸给他。

  蓝艺原想笑话杜将离,却看到对方脸上没有丝毫恼意,反而笑得格外开心,心下咯噔,这孩子,要倒霉了……不禁默默同情起来。

  “信王殿下……”软软一声喊,话语里透着明显的娇媚。

  杜将离闻言扭头,便见均墨站在前方不远处,一个赤衣男子跑向他,笑容纯净而美好,杜将离咂咂嘴,一个大男人,说话如此娇滴滴,也不嫌丢脸,略略阴暗地想着,刚好瞅到均墨不知与对方说到什么,满面笑意,接着抬手轻轻抚向那人的头。

  那熟悉的动作让杜将离身形微微一怔,心中莫名一紧,立即背过身去,快步走开。

  “你不去找墨世子吗?”蓝艺连忙跟上,疑惑地问。

  “找人也得挑时候,他那貌如冠玉的面首也在,我若现在上去打扰,只怕要被记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沉香坊内的人大多专注于自己所做之事,对于杜将离正眼都不瞧一下,杜将离反而乐得自在,挑了个不起眼视野却颇为宽阔的角落坐下。身前的琉璃台上方巧放了些食物,杜将离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咬了咬,发现着实太硬,咬不动,又原封不动地摆回盘中。

  上上下下将沉香坊院子里的人大致打量了几遍后,杜将离发现在场的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全神贯注练习自身所学的;第二类是围在第一类旁拍手叫好外加指指点点的;第三类,便纯粹是来捣乱的,比如刚戏弄过自己的那个小孩,只要身边的妇人一不注意,就会干些把儒生写字时要用的砚台偷偷藏起来的事。

  当然,这第三类人里少不了孟禾央。他正在一个练拳的汉子身边,光明正大地偷学别人招数,还学得有模有样。眼看自家祖传的拳法已被孟禾央这个外人不明廉耻地学了几招去,汉子无奈,最后不知跟孟禾央说了什么,两人竟一起扎起马步来。

  杜将离看了好笑,他另外比较注意的,是聚精会神练武的前祈镇关将军之子石云,石家可是被污蔑有所异心而被满门抄斩的,能留下他这一根血脉,杜将离心中算是好受了些。

  “这位便是杜芒公子?”

  杜将离闻言回过头,见一青衫男子伫立身侧,自如地坐下,面上浓浓的书卷气,五官极浅,是乍一眼看上去十分普通,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旦混入人群中便找不到的那种类型。杜将离看着他,全身的血液突然聚集到一处,各种不知名的情绪全涌了出来,意识到自己直直盯着对方看有些失礼,杜将离拱拱手:“正是,请教兄台大名?”

  “在下姓楚,单名一个天字,唤我小天即可。”青衫男子回道,“杜公子才来此地,可还习惯?”

  “有郝坊主如此照应着,哪里会不习惯。”杜将离轻轻眨了下眼,“倒是似乎,你们这儿有人因我的到来而很不自在,你看这园子里明明有很多人看到我了,却硬是装作没看到,如此也就罢了,没看到便没看到,可他们眼角余光却非要瞟过来,结果剑也舞歪了,字也写坏了。”

  楚天听及此笑了:“杜公子,你不清楚个中缘由,当初信王殿下要拿白鹿吟做盟礼,上上下下全是反对之音。可殿下决定的事没有人能阻拦,亦从未出过差错,殿下执意这么做,大家也没有办法,但白鹿吟到底是镇国之物,大家不解殿下这次的做法,心中始终有个疙瘩,所以听闻殿下回来后带了你,便纷纷猜测是不是你使了什么令人不齿的手段,勾引了信王殿下。”

  什么勾引!面色阴沉,杜将离心有戚戚焉,白鹿吟分明就是均墨拿去祈国显示诚意的,自己只是顺带罢了,全怪均墨那不说清,不道明的态度,连自己坊中人都不解释,让自己不明不白地成了众矢之的,难怪前两日来玄鸣阁的人中还有往里丢蔬菜的,当时还以为黎国百姓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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