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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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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均墨但笑不语,取了笔,斟酌许久,在舆图右侧划了两记:“一年前夏见夺端不下,便转而攻向优国与笙国,据目前的情况以及我得到的消息,不出三个月,两国便会被夏吞并。”

  杜将离来到案前,思忱道:“夏人不畏死,以战为乐,之后,必会全力攻端,一旦端被攻下,凡国将直接面对暴戾的夏人,为了避免如此结果,对于凡国来说,大体上有两个方向可选,一、于夏先一步夺得端国;二、暂时助端灭夏。”

  “无论哪一种,夏都不是好对付的,不过我黎与夏之间隔着晴端,于我们暂时未有威胁,趁着夏国起势之际,我们理当为之后交战做好准备。惠祈与我相邻,此刻最棘手的便是祈国,祈国强盛,端、晴、惠、凡皆为之忌惮。”均墨的眼神与往日有些许不同,里面多了几分认真与许多不知名的东西,漆黑的瞳孔深得似要将人吸进去。

  杜将离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专注地看着舆图,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扣在案上,一下又一下,他微微蹙眉:“祈国地大物博,面积占去九国版图将近一半。祈王宫里那些家伙,我最是清楚了,杜嵇近年来手下招揽的人,不比你沉香坊的少,而他亦是心狠手辣之人,你将我带回,已触了他的逆鳞,若黎国露出一两点端倪,被他瞧出来了,定不择手段将你黎国覆灭。”

  “以我黎国弹丸之地,欲得天下,至少要出现与祈夏均分天下之势,才有一定的筹码,为了达到这个局势,半点差错不得。祈乃千乘之国,连年练兵不怠,军备精良,与其正面相交必败无疑。”均墨微微停顿,笑眼看向杜将离,“亏了我黎国平日表现得安分卑小,前些日子又给祈国送去白鹿吟,让天下皆以为我黎国不堪一提,怎么都想不到黎国还有吞并九国之野心。”

  杜将离颔首:“黎国周围有青龙山脉相护,他人便很难知道黎国之内有何动作。”说着,伸手在舆图上的两处各划了个圈,“这两个地方,分别对着惠国与祈国,为两国相对易攻之地,只可惜被青龙山脉所堵,若在这里开山而出,可攻其不备,胜算大增。可是开山辟道是个大工程,极为艰难,且没有道理不被他国所察觉。我听郝容提到这两年陆续有人马被你秘密派出城,该就是为了此事,你敢去开山,为什么呢?”

  杜将离偏过头,脑中忽然闪过在沉香坊所见的场景,语气有些兴奋:“你找到了传说中云家的后人!”

  均墨眸中露出几分赞赏:“不错,有云家后人在,即便开山计划再困难,这两年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夏、端、凡至少会僵持一段时间,祈国的重心亦在西方诸国之上,我们作壁上观如此之久,于这个空档,千载一时,正是我们介入的良机。”

  “惠国国君平庸无能,唯祈国马首是瞻,我们想成功在山脉以外占据一席之地,唯有暗度陈仓,先断祈国左膀右臂,还要断得干干净净。”

  “惠国十三年前用年仅八岁的瑞王爷与晴国交换质子,三年前瑞王爷归国,时过境迁,瑞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孩童,我黎国有幸,机缘巧合下接触过他。”

  均墨这话说得隐晦,仅仅接触,如何能让其能为黎国所用?必是使了一人来偷梁换柱,以假代真,杜将离顺着这条思路分析下去:“惠王原有四子,多时运不济,早年夭折,现仅剩一子,是年六岁,若此时惠王出事,国君之位凭一幼子无以为继,瑞王爷乃惠王胞弟,理所应当便由他来继承,至少在太子成年以前,国事都会由他代为处理。”说到此处,激动不能自已,忙从均墨手中夺过笔来,重重在舆图上惠王城处一点,动作便生生停了,杜将离定定地保持着持笔的姿势,眸中光亮,明明下一句话便在喉中,却是说不出来。

  不错,惠国就是他们的契机。

  杀惠王,不费一兵一卒,惠国可得!

  均墨逐字逐句道:“这便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理由。”

  “我才跟你回来,便有事情交代我做。”杜将离放下笔,虽是埋怨的话语,声音里却丝毫听不出他的不满。他扭身转向均墨,看入对方的眼,竟是相视而笑。

  空气缓缓地流淌,杜将离面庞恬静,眸中流光溢彩,难以言喻的默契,不知从何时起,两人脑中所想竟分毫不差地融合到一起,如斯心意相通,对方接下来会如何说,自己全数了然,而自己想说的,对方亦明了。

  莫逆于心,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仿若沉睡千年的深心含笑蓦然绽开花朵,转瞬芳华满间,那晕了紫边的小小花瓣带着生命的力道,酝酿出天地间极致馨香,尘埃归于宁静,在其中的人儿已微微醺了,神思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杜将离嘴角噙着浅浅的弧度,似将九霄之上的轻云扯下一块,挂在唇边,清澈而纯净。

  眼珠子突然不老实地转了两圈,杜将离一本正经道:“均妖怪,认识你这些天来,也就今日看你最为顺眼。”

  “你唤我什么?”均墨眯起眼,上前一步,抬起了手。

  杜将离脖子一紧,连忙闭上眼,等了片刻,预料中的疼痛居然没有传来,好奇地睁开,发现对方忍着笑,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头,温柔里带着暖意。

  杜将离忽想起沉香坊内均墨身侧的赤衣男子,失神地退了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快吐血了T_T

☆、第二十六章

    鸡刚刚鸣了第一遍,蓝艺已将府中琐碎的事项事无巨细全交代了下去,墨世子手下的人办事就是稳当,不似当时在太子府,不知是否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府里的下人办事都跟主子一个德行,下人们天亮了才起,而主子,一日十二个时辰,睡到哪个时辰起身都不为怪。

  蓝艺摇摇头,不愿去想那段黑暗历史,打算到偏房放下手中的被褥后就去旭安居唤醒杜将离。

  他经过长廊,忽听到奇怪的声响,好奇地叹出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刨土,那人头发凌乱,显然起床后没有梳理过,桃花眼肿了一圈,眼皮乌青,脸侧还沾着几块泥巴,白衣上好大一片都是黑的,仿佛整个人在泥地里滚了一遭。

  不管杜将离再做出何种奇怪的事,对如今的蓝艺来说都已不会惊讶了。

  蓝艺上前接过男子手里的锄刀:“这种事唤我来便是,何必亲自动手。”

  杜将离擦擦额前的汗:“谢如留给我的种子,我想亲自种下。”虽是这样说,也并未反对蓝艺帮他,而是又拿起一把锄刀,与蓝艺一道刨起土来。

  “这儿很好,早上阳光充足,便于植株生长。”杜将离看向还暗着的天际,语气颇显开心。

  “如何好了?”蓝艺抬头,疑惑道,“有亭子遮着,雨水都淋不到。”玄鸣阁内,唯独这走廊边的萃亭檐角极宽,把周旁的土地都遮了一半去,平日里看着还别有风味,但在这下面种花,蓝艺却是不能理解。

  “便是不要它们淋雨,蓝艺,你吩咐下去,这里的人谁都不准给这些种子浇水,否则……死了植株,就教他拿命来赔。”杜将离面容平静,不像是在开玩笑。

  蓝艺本想问不浇水怎么存活,但见到这样的杜将离,就知道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应了一声,埋头做事。谢公子死后那一年,自己的主子是如何模样他看得清清楚楚,这种子对杜将离的重要性便可想而知。

  蓝艺从未见过谢如,杜将离每次去牢里见他也只让自己在门口把风,两个月后谢如被处死。他不懂为何仅仅两月,便让自己的主子这样在意谢如,并一反常态,连当时与他最是要好的嵇皇子也闹翻了。

  不过,也是从那时起,杜将离的举动开始愈发得奇怪,行踪也愈加神秘,那之后持续了好几年的时间,他的身体都差到连夏天也要裹两件衣服的地步。

  “蓝艺。”杜将离美滋滋地说着,“有你帮忙就是快。”他眨眨眼,正欲夸他几句,便见孟禾央走了过来。

  “阿央。”杜将离笑眯眯地朝他问了声早。

  “余容,你在做什么?”孟禾央定定看着两人,又看看杜将离身侧的种子,突然一把抢过杜将离手中锄刀,不由分说开始铲土,帮忙。

  孟禾央此人是全无道理的。

  杜将离与孟禾央说过自己其实骗了他,也不知对方听进去多少,他有时唤自己杜将离,有时却还是叫自己余容。

  孟禾央打架很是厉害,几乎没有敌手,他在战斗方面的判断及能力异常强悍,可是其他的事情,有他插手最后就会变得非常麻烦。比如现在,他要帮忙种东西,最后极有可能出现他把两人种好的种子重新翻出来,或者把锄头种进去了种子留在外面的情况。

  于是杜将离急忙想把锄刀要回来,可惜已经迟了,孟禾央看着断了的锄刀,哼了一声,不屑道:“如此不经用。”

  孟家肯定没有教孟禾央一个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是怎样的,杜将离看向孟禾央,用哄小孩的语调说道:“阿央,稍后便要与均墨去惠国,我那琥珀铃铛还没带上,怕一会来不及会忘了,你帮我塞进包袱好不好?”末了又补充一句,“铃铛就放在我房中枕边。”

  好在孟禾央对杜将离的话很是听从,起身拍拍衣服离开。目送他走后,杜将离长出一口气:“幸好我有备用。”又翻出把锄头到手上。

  蓝艺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他看看杜将离身后,额头冒出一层汗:“你带这么多锄刀做什么?”

  杜将离撇撇嘴:“我原想充分发挥人有两只手的优势,一手拿一个,好让速度快些。”

  “……”

  种了好一阵,天际露出鱼肚白,晨光曦微,空中飞鸟轻歌。种子已全数种下,杜将离扭头看着平整的土地,很是欣慰,忙去池边洗净了手,又回到萃亭旁,四顾无人,蓝艺又走了开去,杜将离悄悄取出匕首,咬牙往小臂上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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