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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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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均墨舒展眉眼:“络良,你先回去罢,我随后就去歇息。”

  目送惠良侯一步步走远,杜将离满腹疑团,忍不住从树后冒出来:“殿下选择与晴国开战,那么对于祈国这边殿下是打算结盟吗?”

  均墨一点也不讶异于杜将离的突然现身,他微微笑着:“不错,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与晴端处好关系,一同对祈下手,或是采取邻郊两国皆不依附,远交近攻的方法,不过这两种都没有暂时与祈国交好来得益处大。”

  话是没错,杜将离走至均墨身边,沉吟再三:“眼下局势所趋,本惠祈联盟同仇敌忾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惠国被黎吞了,黎的野心已路人皆晓,祈国不是省油的灯,哪怕自己孤军奋战辛苦些,也不会这么轻易配合,何况以祈的情况来说,分散精力同时对付两三个国家,都是游刃有余的。”

  “的确如此。”均墨思考过这一点,没有多虑便接着说道,“此时不跟我们结盟,我们就是他们的一个隐患,谁也说不准我们会给他们惹多大的麻烦,他们若大费周章把注意力过多地集中到我们身上,难免会错过攻端的大好形势,被夏抢占先机,相信祈国会以利益为出发点,慎重考虑的。而且,杜芒,你忘了?在我第一次去见你的时候,黎与祈就是结盟之友了,我们此去祈国,只是再去巩固一下两国间的关系而已。”

  “我们?”杜将离敏锐地捕捉到均墨话中的这个词,“殿下,这次去祈国,莫非我也要一道去?”

  “自然。”均墨一脸毋庸置疑的表情,“抛开其他不谈,我选择与祈相交,并深有把握,杜芒,你可是这其中最大的原因。”

  “我?”杜将离不解。

  “自杜嵇当上太子之后,凉帝身体欠佳,已将很多事物移交杜嵇处理,可以说,目前祈国实际的决策者,就是太子嵇。”

  “权力是基本在他手上不错,可他一向恨我,在这方面极为固执,不倒转头来先灭了黎国已经算是仁慈,怎么还会同意与我们联手?”这一点是杜将离最想不通的地方。

  均墨闻言,竟是低叹一声,只敷衍道:“杜嵇会应允的。”

  如此便再无其他解释,杜将离心下不满,只是均墨既然不肯说,自己也不能去逼他。

  湖面沁凉,悄悄腾起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汽。

  “杜芒,你近来总是躲着我,我找不到你,有些打算没机会与你商讨,只能托蓝艺告诉你。”

  杜将离听均墨这样说道,他低下头,湖水波纹微漾,不大清晰地映出他与均墨的身影,杜将离直直看着,突然觉得非常尴尬。

  自己方才怎么就没忍住,跑出来搭话了呢?有什么不能明天趁着人多再与他说?现在可好,就只有他们两人,自己该问的也问完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好?自己是不应当贸然前来打扰均墨的吧?杜将离浑身不自在起来。

  正如均墨曾说过的,自己怕他,而这害怕到如今,竟成了习惯,特别是经历了刺惠之事以后,这种害怕,便根深蒂固地种进心里。

  难受,惶恐,不安,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情绪,手悄悄攒成拳,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太笨了。

  杜将离一边望着湖里的均墨,一边想着,回过神来,才发现均墨正透着湖水看自己,视线在水面相遇,杜将离心中一慌,脱口而出:“殿下也是这样,试探其他人的吧。”

  心中一沉,自己一紧张便口无遮拦,居然这些话都问出口了,这也算是自均墨离开自己的房间后,自己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吧。杜将离忽然释然了,均墨相信自己也好,不相信自己也罢,自己这么执着于此,又有何意义呢?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他是皇子,心怀天下,而自己,亦有自己应该做的事,如此,而已。

  暗夜如水,均墨眸色深深:“杜芒,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可知你曾让我非常头疼,你太狡猾,甚至连跟我回黎国,都没有告诉我你最真实的原因。我素来相信自己对事物的掌控力,需要我想需要我做的东西太多了,与其长时间的相处去看透一个人的本质,我宁愿用事情来试他,来加快这个认知的过程,我也一向都是这么干的,但你识破了我的安排,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你。”

  杜将离回忆起均墨在马车上的反常反应:“原来你没有在意过穆老庄主的死活,你的计划原本很好,若不是我突然说出要以命抵命的话,你也不会临时变更以致露出破绽让我发现。”

  “将岚,你是一个变数,我没料到你会发觉,不过如此,倒更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将岚,穆公子与我说你曾服食过蚀衣草,这种草寒性极强,在提高自己精神的同时也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伤害,服用不当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你却毫不间断整整服食三年,我欲带你离开祈王城时,你闻了迷烟无觉却全然无事,也是因此吧,将岚啊将岚,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均墨说到此处,声音竟有些许激动,按捺住情绪:“尽管如此,我愿意在你身上赌一次,我选择相信你,这是我均墨从出生到现在,唯一一个我无法预测结果的决定。”

  杜将离垂下眼帘:“殿下,就如同你因为谢如而找到我那般,促使我做出抉择的,也是因为谢如,我在你身上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你想要那样的天下,而那亦是我所期望的,我深信你会做到,也想将这样的天下送给谢如,所以我必须与你一道来完成,殿下,你要走的路孤独而艰难,半点松懈不得,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用尽我的全力,来帮你。”

  “殿下……”杜将离吸吸鼻子,想继续说,被均墨生生打断。

  “叫我均墨。”均墨的语气格外强硬。

  杜将离一怔,脸侧微烫,心中没来由的漏进点什么,有东西不对劲,他说不上来,只觉得怪异,明明刚刚还好好站着,现在却不知手与脚该放哪里,杜将离咬住下唇,突然不知所措起来,难道是均墨之故?莫非……他给自己施了什么妖法?杜将离拿眼偷瞄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连忙后退两步,转身撒腿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次日清晨,出发去祈国。

  杜将离面如菜色,眼带血丝,昨夜只要他阖眼,就梦见均墨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走着走着摇身一变,成了白无常,张牙舞爪地要向自己索命,吓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危险的东西,还是少接触为妙。杜将离不愿与白先生特别是均墨同待车厢里,宁可顶着身子骨散架的风险,也要与乐在其中的孟禾央坐在一起。

  只是那白先生身旁还跟了个副官,杜将离不知怎么惹到他了,一旦休息或逮到机会,那厮便出言挖苦,杜将离憋了一肚子气,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宽容忍耐好脾气,不能受对方调拨。

  用过晚饭,杜将离蹲在角落看蜘蛛织网,看得正高兴,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前太子殿下多看看蜘蛛也是对的,多学学如何给自己铺活路,免得像蚕一般作茧自缚。”

  这这这,简直是阴魂不散啊,怎么会有人比均墨还难缠讨厌!杜将离忍了一天,终于控制不住了,自己不回嘴,他还真当自己好欺负!方准备发作,见孟禾央离自己不远,顿时喜上眉梢:“阿央!”说着招招手,待孟禾央走近了,指指身旁,“他说要跟你比武。”

  语毕,杜将离能看到孟禾央毫无表情的脸上陡然迸发出的兴奋的光辉,紧接着,身侧人被不明所以地强行拖走。嘴不可遏制地咧到脖子根,杜将离的心情立刻好上许多,鉴于他小气记仇兼自己逃避就胡乱找人发泄的阴暗本性,此后第二天,他把玩着头发,漫不经心地对孟禾央说:“那厮说你昨天趁着他状态不好,钻了空子才取胜的,不算,今天要跟你重新比过。”

  第三日,道:“那厮两次败于你,心服口服,说需要你指点,他好在失败中摸索成长,让你不要客气,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手下留情。”

  第四日……

  从第五日开始,那人见到杜将离就安安静静默不作声,见到孟禾央就忍不住想吐血。他虽是白先生的副官,不过他对杜将离语出嘲讽时,白先生坐着看笑话,他被杜将离撒气时,白先生仍坐着看笑话,仿佛全然不在意他。

  杜将离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想去安慰安慰他,可对方一对着自己,就好似连话都不会讲了。

  途中,杜将离除了跟蓝艺研究研究花草,跟孟禾央面面相觑打发打发时间外,时刻保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精神状态,对均墨能避则避,对那副官能欺负则欺负,一路下来,竟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直行了几日,从孟式马车上下来的杜将离,跌了两个踉跄,才勉强站住,杜将离望着面前熟悉的景物,扯了个笑出来:“蓝艺,没想到我们还能回到这里。”

  祈王宫,杜将离闭上眼也能在脑中描摹出它全部的轮廓,入了宫门,笔直而入,过五重凌霄门,便是浮央殿,浮央殿向右,走过白石珠桥,桃林,琉缨台,就到了他曾经的太子殿筠华宫。杜将离站在祈王宫门外,看着均墨与白先生被宫人接引入内,自己却并没有进去。

  杜将离转过身,不愿再多看一眼,拉过孟禾央,道:“阿央,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蓝艺瞅着杜将离迈步的方向,心下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杜将离轻车熟路,穿小巷过小道,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一脚跨进大门:"小夙缨,我回来了!"

  楼内的姑娘们齐刷刷望向门口,有客人陪着的,没客人陪着的,一道聚集过来,将杜将离围在其中,一个红衫女子伸出手指头往他脸上点了一记:“小离子,你还知道回来,我还当你忘了我们呢。”话音刚落,姑娘们纷纷应和,你伸手点一下,我伸手捏一下的,杜将离的脸被数只手扯来扯去,都没了正形。

  蓝艺低头念着阿弥陀佛,站在门外实在不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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