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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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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均墨毫不犹豫地应了,他微微停顿,深深看了杜将离一眼,倏然伸手,往杜将离脸上这里捏捏,那里摸摸,这儿轻抚一下,那儿重弹一记,末了俯下身狠狠地啃了他一口,道,“你若是哪天连我也想不起来了,你的身体一定要记得,会这样对你的,只有我,你的均妖怪。”

  杜将离万分动容,心下温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均妖怪……”话刚出口就被打了记,杜将离捂住头,均墨这个不讲理的家伙,分明他也这样称呼自己了,凭什么他一说就要挨打,不公平。

  不满归不满,该来的还是逃不掉,老老实实地随均墨去找了穆琛扎针。此次穆琛把过脉后,便要求杜将离除了吃药,还要按时泡药浴,针灸的频率亦增加到每日一次,这样一天下来,杜将离有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不得自由,手头上很多事情只能交予他人来做。

  杜将离每天吃好喝好睡好,却是一日日明显地消瘦下去,用来记事的纸函亦换成了薄簿的册子,按穆琛的说法,是他全身的五脏机能都开始衰退,而均墨只要一有闲余时间,就来陪杜将离。

  杜将离不以为意,哪有那么夸张,于是当他拍拍穆琛肩膀说自己相信他时,对方居然莫名地发起火来,他只好默默地躺下,任由穆琛替自己施针。杜将离动弹不得,又百无聊赖,便僵着脖子望向窗外,瞅着瞅着,突然瞧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喜上眉梢。

  那几人自然也是来找杜将离的,一个个都立到他身侧,杜将离乐吟吟地唤道:“大律,小方子。”接着耷拉下眉毛,“小夙缨,你能别这么盯着我看么?”他赤着上身,想起前几日晚襄有事自端王城归来,顺便到此看看自己,而他正准备扎针,没注意就把衣服一脱,结果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肿了两天才好。

  晚襄这样的反应也就罢了,可小夙缨……杜将离好歹也是男人,被一个女人用屠夫打量猪猡的眼神一扫,立马有些吃不消。

  夙缨一看白发男子被扎成了刺猬,又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当即红了眼,却是粗着喉咙直嚷嚷:“我夙缨娘是做什么的?男人的身子看得还少么,更何况就你这只副剩骨头的身板,有什么好稀奇的。”说着拿手指戳了对方一记。

  “痛!痛!”杜将离嗷嗷叫起来,本来被扎着便已够难受了,女子的指头比那针更有杀伤力,自己认识的女人怎么都如此剽悍,唏嘘不已,问道,“你们此去如何?”

  “里面机关极多,若不是你提前备好的血,恐怕我们三人都回不来了。”寻律正色道,准备细说,曲方看看穆琛,当即岔开话题:“将离,待你施完针,我们再与你说具体的,以免你激动,妨碍到穆公子的诊治。”

  杜将离沉默少顷,道:“施完针我要泡药浴……”说到一半,看向夙缨。

  女子瞪圆了眼:“看我作何?我都不嫌你,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看?”

  曲方闻言干咳两声,女子便不说话了,面上红晕一闪即逝,扁扁嘴:“吵什么吵,我答应你会收敛的,说到做到!不过小离子不一样,算不得数。”曲方本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听完后半句,就拧巴起脸来,哀怨至极。

  杜将离当然不会错过双方脸上那点细微的变化,暗自替他们高兴,这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总算是走到一起了,接着转向寻律。

  后者会意,言道:“你放心,东西我取回来了,完好无损。”

  杜将离松出一口气,笑得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章

    若说一个种族丧失了血性,泯灭了灵气,丢却了文化,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族人,那么不管人数再多,这个族已死了一半,杜将离不禁庆幸,他还有可引以为傲的铁骨铮铮的族人,有可堪比族中精魂的灵物如霜草,而寻律带回来的,则是即便流传于现世,也是价值连城绝无仅有一幅画。

  杜将离随寻律而行,心潮澎湃,激动得连身上小虫也感应到了他的情绪,鸣音清脆。夜色渐深,见寻律步至营外,杜将离形容错愕:“这般出去,月暗星淡,怎好看得清楚?”他虽这样问,却是连寻律为何要去到野外也不大明白。

  随着一道而来的,除了夙缨与曲方,还有唐涩以及均墨,楚天负责军中情报,接了任务在外,未曾回营,寻律行了一阵,距营地已有番距离,他驻步,打量着身前微微高起的土丘,这才回应杜将离方才的问题,道:“你们在这稍待片刻。”

  语毕,从袖间取出一幅卷轴,杜将离睁大眼,目不转睛地瞧着,寻律迈向前,绕到土丘之后爬了上去,立在顶端,取开画轴系带,画幕就像瀑布一样倾洒下来。

  画中之物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笔触细腻而工整,羽翼轻扬,仿佛马上就要展翅飞往天际,唯一的不足,便是凤凰的眼部缺了一块,不知是画者故意留白,还是被人生生取下,也正是这一点,却似破坏了整幅画的协调,教人心中空下一处,只觉得遗憾。

  画卷着墨鲜红如火,并未因时间悠长而淡了色彩,一笔一划都在昏暗中泛出点点红光,美不胜收,难怪寻律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

  杜将离震撼不已,一时说不出话来,与唐涩对视一记,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艳。

  南巫族不死,生生世世都不会死。杜将离心中有个声音一遍遍唤着。

  他上前轻轻抚摸画布,那样瘦细的一卷画,全然铺展开竟有一丈多长,画幕薄似蝉翼,细比羊脂,仿佛皮肤一般嫩滑剔透。

  “将岚。”均墨似发现了什么,开口,努了努嘴示意杜将离往上看。

  杜将离顺着均墨的目光看去,顿时屏住呼吸,那是凤凰身上的其中一片轻羽,周旁绘着几点燃烧的火焰,而那掌心大小的羽毛上细细描绘的纹路,竟与当今的格局毫无二致,杜将离伸出手去,山川的脉络,江河的走向,连同九国的疆域,也一并清晰地描画出来。

  “这——”扭头与均墨面面相觑,杜将离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画作于千年之前,如何能清清楚楚地画出经历不少逝世变迁的现在,难道那时的人们能预知么?杜将离百思不得其解,再看唐涩,显然也是不明就里。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杜将离转头去看其他的羽翼,倘若真是预言之画,那么其他的年份应该也能在这之上找到,可他皱起眉端详良久,二百年前,五百年前,不管哪一年,杜将离都没有找到与之对应的,甚至连其上纹路所代表的含义,他也弄不明白,莫非那枚羽毛仅仅只是巧合?

  但为何火焰单单只烧到了那片轻羽,九国疆界也在其上明确地标明,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简单了点,杜将离不甘心,又去研究那片奇异的羽毛,想得头都疼了,他敲敲脑袋,重明书里对于此画是怎样描述的?忖量许久,怎的一点都忆不起来了?重明书里有记载么?心中不由问道。

  杜将离摇摇头,当然是有记载的,不然自己如何会知道有这样一件东西,可自己怎么偏偏就……杜将离抿紧唇,当初他可是正着背,反着背毫无一丝问题的,没想到在这样的当儿,即便是重明书,都忘得一干二净。

  曲方开口道:“这上面的纹路,在有光的情况下,是根本看不到的,只有这样的情形,才会显现出来。”

  杜将离闻言,更觉匪夷所思。

  均墨抬手抚平杜将离眉间轻蹙,道:“东西取了回来,你该高兴才是,有什么问题,日后都有时间好好思量。”

  杜将离颔首,也对,转了念,立马咧开嘴,不管怎么说,画已到了自己手中,他望望唐涩,相视而笑。寻律收起画,从土丘上下来。

  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夙缨面色苍白,腿一软,坐到地上,曲方连忙扶起她,杜将离担心道:“小夙缨,你没事罢?”

  女子摆摆手,兀自镇定了番,声音微微发颤:“只是看了这图,有些心悸罢了。”她仍有些站不稳,轻声道,“我的直觉,仿佛那画是人皮所制,人血所涂,而那凤凰的眼睛,若是完好,定能蛊惑人心。”

  杜将离闻言侧过头,他倒觉得分外亲切,若不论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羽翼,他是极其喜欢的。

  方步至众人之中的寻律面色凝重,他听到了女子的话,接道:“这的确是人皮所制,人血所涂,每一片羽翼,都是一块人皮,密密地衔接至一起,经过特别的调配方式,才得以保存至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杜将离身子一晃,胸口一阵窒息,人皮?按自己方才看到的羽翼数量,也就是说这幅画牺牲了不少人命?唐涩问道:“寻律,你说的,可当真?”

  寻律点点头:“放置这幅画的洞里,详细地说明了制作此画的经过。”他把画交予杜将离手中,杜将离只觉得手中发烫,之前得到此画的心情已然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有惊异与错愕。

  寻律又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事,同样交给杜将离:“我在洞里,还发现了这个。”

  杜将离看去,一枚漆黑的长怜木钥匙,因时隔久远而显得些许黯沉,但也并无腐烂,钥匙散发着木质独有的香气,杜将离心中腾起一阵熟悉感,他思虑片刻,睁大了眼,眸中光芒微转,这不正是孟家一直在寻的钥匙吗!

  不禁感叹,假如事物与自己有缘,不用特意去找,时候到了自然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寻律定定看着杜将离,嚅了嚅唇,欲言又止,他思量再三,终开口道:“将离,也许,千年前的事情并不是你们所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杜将离一愣,缓缓抿住唇,寻律的面庞始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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