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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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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别提均墨。

  他敛着眉,一向风采自如的黎国信王殿下逐日消沉,此刻俨然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他默默坐着,脑中不断悉数着与杜将离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笑,他的恼,还有他时刻都仿佛动着歪脑筋滴溜乱转的明亮的眼,杜将离的气息,不知不觉中,已渗入到均墨生活的每一处,融入血,割入骨。

  均墨甚至摊开第一次与其相见时从对方手里拿来的那卷画,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失了声。

  那日相识,怎会料得,竟在不经意中掉入命运的网,挣脱不开,也不愿挣开,只想抱紧那突然闯进生命的鲜活的人,仿佛遇着了他,所有过往的一切皆成了值得。

  不亲信他人,不让他人接近,适龄不立妃,他并非不爱,并非不痴,并非不愿与伊人厮守,而是,一直不曾遇到那个命定之人啊。

  如今,终得以相遇,却无计可施。

  是叹命运弄人,还是叹人力不可胜天?

  均墨发现自己甚至不曾真正给过对方值得拿来终身细品的回忆,他亏欠杜将离的,实在太多太多。

  他怔怔步到杜将离身旁:“将岚,茶点又凉了。”

  杜将离乖巧地躺着,没有丝毫反应,苍白的面庞极为安静,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均墨不禁苦笑:“将岚,你朝思暮想的那一日,终于要到了,你不想亲眼看看那一刻的发生么?你最在意的南巫族,你毕生的心愿,都忘了么?你不要大家了吗?”

  “连我,也不要了吗?你可舍得?”

  男人眸中痛苦满溢,一呼一吸,都透出绝望:“七天,整整七天,即便是再与我闹别扭,七日的时间,也该醒了,你这爱偷懒耍性子的毛病,待你醒来,可要好好改一改,知道么?我……禁不起你这般吓。”

  “你便没有什么话,想与我说的么?”

  “将岚,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原来那般爱笑,总将他人之事摆于第一位,最爱操闲心的你,才是最绝情的。”

  均墨的声音里满满的落寞,起身:“将岚,我再为你换些热茶来。”

  男人宽大的背影显得极为寂寥,他温了茶,怕杜将离一人觉着孤单,快步归屋,男人撩开帘子,待看清眼前,顿时瞳孔微缩,几日来第一次露出除阴郁以外的表情。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全然不敢相信。

  榻上,竟没了杜将离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杜将离不在榻上?

  均墨第一反应是其被人带走了,可他人全然没有理由要带杜将离离开啊,这里守卫森严,并非任人轻易来去,而居心不良者亦无法闯入,那么——唯一可能的情况便是……

  杜将离醒了!

  他的将岚醒了!

  均墨的嘴边下意识地扬起一定弧度,放下手中茶水径直步出屋门,快步寻着杜将离可能会去的地方。

  这个总是极其闹腾的家伙,连大病初醒,也不愿老老实实躺着,尽知道四处乱跑。均墨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嗵嗵跳着,那是极度的喜悦,还有遍寻不着的焦灼。他速度极快地寻了一处又一处,终于在一座园子里看到了杜将离。

  那是鲜活的会动会跳会说话的杜将离。

  连日来的忧虑、害怕、不安此刻都作烟消散,均墨竟生生停住脚步,抬手覆盖半边脸颊,掩下内心跃至面上的狂喜。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分明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人,对方却能主宰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居然心甘情愿,此刻看到杜将离醒了,他已全然忘了之前的不安,自责,还有少许的怨恨。

  “将岚……”声音轻轻颤抖着,缓缓的,一步一步迈向前。

  杜将离闻声回头,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

  均墨低头,见杜将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路旁食草叶的蜗牛,心中顿时闪过一个不好念头,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一般,又唤一声:“将岚。”

  杜将离偏过脑袋,迟疑地跟着均墨重复一遍:“将……岚?”他似觉得格外稀奇,噙在口中不停地念着,临了,瞧均墨一直看着自己,还咧开嘴友好地回了个笑。

  男子面上的温度迅速降至冰点,穆琛与他说过,杜将离全身衰退得厉害,包括心智,而杜将离现在这副模样,分明已将大部分事情忘了,他之前已有这方面的预兆,但没想到此次散血解除鬼兵巫术的举动,竟让他的病情恶化到这样的地步。

  初见杜将离醒来的喜悦,立马被担忧取代。

  竟然还有力气乱跑,又气又急。

  杜将离赤着足,穿得极单薄,仅着了件躺在榻上之时穿的中衣,均墨皱眉,当即上前将他抱起,杜将离身子软软的,环在男人脖间的手臂全无力量,他仿佛对什么都抱有极大的好奇,目光在均墨脸侧扫来扫去,犹豫了记,小声道:“均妖怪。”

  均墨身形一震:“你还记得我?”

  杜将离见均墨有了反应,笑得开心:“均妖怪!均妖怪!”叫得直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个劲儿瞎乐呵。

  均墨有些头疼,杜将离此番全然与孩童无异,怕是任何理智都没有,光剩下本能了,均墨手微微紧了些,他不管,只要杜将离醒了,好端端地活着,自己定有办法能将其治好的。男子稍稍停顿,纠正道:“均墨。”

  什么都不记得,偏生知道要这样唤自己,均墨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不由心想,大抵杜将离小时便是此般模样,真不让人省心。

  杜将离疑惑地眨了两记眼,拧起眉头艰难地忖量一阵,出其固执:“均妖怪。”

  均墨无奈了:“将岚,你这是天生……”话音未落,后脑就被对方揪了几根头发下来,男人一愣,长出一口气,默然不语,一路容忍着杜将离对自己身体的各种奇怪探究,直入寝处,放下,怜爱地抬手轻触其脸颊,孩子便孩子罢,杜将离活着,于均墨而言,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他取来手巾,仔细地替杜将离擦去脚底尘沙,末了,捧住他的小腿,在脚背轻轻落下一吻。

  深沉而又隐忍的爱意,均墨低低开口:“谁教你遇见了我,我又遇见了你,将岚,无论你变成何种样子,数万红尘我只要你,别再妄图从我身边逃走,我要娶你,我要昭告天下,我均墨是独属你一人的。”

  杜将离自然不明白男人在说些什么,他看了均墨半晌,突然抓住对方的胳膊,蜷起身子,五官扭曲至一处,浑身疼得痉挛,却是一声不吭,均墨忙紧紧地抱住他,神色焦急,仿若那痛便在自己身上,杜将离轻颤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算好了些,均墨鼻中发酸,眼眶心疼得直发红:“将岚,疼吗?”

  白发男子脸侧沁出的汗大颗大颗往下落,他面色惨白,目光接触到均墨的,噗嗤一笑:“均墨,你怎么哭了。”掩住嘴偷乐,声音仍显得极其虚弱。

  均墨瞧杜将离此副模样,圆溜溜的眼中带着熟悉的狡黠,分明是恢复了清明,眼中浮上的一丝喜意愣是被对方此揶揄之言给压了下去,心中又是开心又是不悦又是忧心,百感交集,他表情变幻了阵:“将岚,你可知你方才?”

  “方才?方才怎么了?”杜将离歪过脑袋,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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