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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_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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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醒了,就去沐浴吧。”闵京不带情绪地说着,抚了抚自己手上的玉扳指。

  我站着没动。

  对面的女子看也没看我一眼,望着闵京柔柔道:“皇上,若生的是女儿,贱妾该如何是好?”

  “若生的是女儿,更好。”闵京的目光朝她的肚子瞥了一眼,若有所思道,“待她长大,便可以做歌白的太子妃。”

  女子温顺地点点头,一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姿态竟真如慈母一般。

  闵京站起身,掩面打了个哈欠:“你去吧,记得听御医吩咐,多喝点补汤把孩子养好了。若有什么差池,朕唯你是问。”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两个年长的宫女,将裹在绒被里的女子半扶半抱地送了出去。

  我走近闵京,几乎用上了质问的语气:“……皇上,您为何要这么做?”

  闵京站在窗前,长久地看着远处的湖光山色,说出口的话也仿佛飘得很远。“蓝玉烟,朕不想你的余生有什么遗憾。”

  我心头一震,“纵然如此……”

  “朕昨晚,在这里听了一夜。”他突然指指自己的脚下。

  我看到那块原本光洁的白玉砖,竟硬生生被踏出了几条狰狞的裂纹。闵京转过头来,凝视着我道:“你以为朕真的大方如斯,可以任凭你与不知名的女子欢爱?朕的良苦用心,你应当感谢才是。”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下有一圈十分扎眼的黑青,想必是一宿没睡。

  事已至此,我再没什么话可说,感动与歉疚的同时,只得深深俯首道:“皇上,万一怀不上,便是臣此生注定无福有嗣,请皇上莫要再……”

  “怎么可能怀不上?朕半月前就让宫里的彤史算出了她的受孕佳时,昨晚你们又……”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有些酸涩的笑,“昨晚你们又那样激烈,以你的本事,怎可能让她怀不上?”

  我跪坐在帘里,良久无言。

  半个月后,董婕妤被诊出喜脉。

  我将要迎接自己今生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孩儿,他的生母是一个和我完全不相熟的陌生女子。

  这似乎和我构想的,有些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55

  闵京自那日后,仍待我如常。

  董婕妤在宫中的地位骤然高了起来,吃穿用度甚至比过了皇后的水准,我时常能在御花园里看到宫女伴她悠然散步的身影。她的脸庞圆润了许多,下巴抬得一天比一天高,仿佛自己怀的是正宗的皇子龙孙。

  我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涨大起来,心里除了将为人父的喜悦外,还有一丝难以言状的苦涩。这无辜的孩子出生以后,我该如何向他解释生父那令人不齿的断袖行径,解释他荒唐的出身?

  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当上父亲,也没想到会被这种苦恼所纠缠。

  如果孩子的母亲不是宫中的嫔妃,而是一个平凡善良的姑娘,我倒宁愿带着她和孩子远走高飞,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永远将自己断袖的历史掩在尘埃之中,不给他的成长埋下任何阴霾的种子。

  而如今,我分明从董婕妤柔弱的外表下看出了一颗精于算计的心。全然不觉和陌生男子欢好的羞耻,把孩子当成向闵京邀宠的筹码,现在尚且如此,将来也断然不会有丝毫真正的爱宠可言。

  让这样的女人诞下蓝家的子嗣,我怎能不担心?

  ……

  忧思过度,身体便更是虚弱,我无暇去想风花雪月,只细心打理起自己的身子来,对情事并不热衷。

  即使如此,我因着那几分天赋的异能,还勉强应付得来闵京那日日高涨的欲望。就是不知,他何时会厌了我。

  他虽然年长我一些,却是半辈子养在深宫里没经过风吹雨打,而我自小毛糙惯了,面相自然就比他苍老许多,又没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真难为他能抛下后宫红颜独宠我这么多时日。

  “绰罗斯氏怕是要在下月攻过来了。”

  潜伏在瓦剌部的探子传回这个密讯时,满脸迷醉的闵京猛然在床上推开我,皱着眉头系好衣带,立刻在深夜召集了内阁。

  “前脚送来张向淮的脑袋,得了朕的大笔好处,后脚二话不说撕毁合约,简直莫名其妙!”他咬牙切齿地道。

  林照溪合袖立在自己的位子上,冷静地道:“仲颜帖木儿本就不是池中之物,早些年弑父上位时便扬言要征战四方,首当其冲就是拿下我们天朝,当初与我们达成的合约,怕也仅是他们的一时之策罢了。依臣看,这场战事早晚要来。”

  闵京身躯一晃,扶着额头叹气道:“……林阁老,朕今次该如何是好?”

  我在旁边站着,直觉有些奇怪。

  从仲颜帖木儿夺嫡至今,草原还未恢复生产,再加上二者才缔结了友好盟约,边境百姓好不容易获得一丝安稳,在这时宣战简直可以说是愚蠢至极的。即使和仲颜帖木儿从未打过照面,我也想象不出这个能在众多弟兄中脱颖而出当上部落首领的人会这般鲁莽。

  闵京刚平复西林之乱不久,朝中尚需要改制,许多未来得及收复的散兵野将仍隐约作祟,这场战事,来得真不是时候。

  林照溪的视线在闵京微微露出一点红痕的脖颈停留了半晌,清眉微挑,低头思索了片刻,十分清晰地说道:“臣以为,最妥当的方式,莫过于皇上亲征。”

  这话一出口,我们都愣住了。

  闵京沉默了许久,脸上阴晴不定。

  “反贼季勋已死,前昭武将军无能,纵观朝廷,已再无一人适宜领军作战。皇上虽无战地经验,却是自小饱读兵书,纵然纸上谈兵也终有几分胜算,再加上前线鼓舞士气,兵精粮多,此战未必不可胜。”

  此时林照溪的眼神,清澈里透着诚恳,任谁也不会猜到他的胸中城府。

  当初季勋从瓦剌归来时,曾对我描述过那些蛮人的作战方式:骑在马上,边射箭边跑,边跑边射箭,不是磨光敌方的体力,就是把手忙脚乱的他们射成麻花,可谓是棘手异常。那些如狐般狡黠、如狼般凶猛的草原人,根本不是兵精粮多就能解决的。

  我以为如此浅显的问题闵京定能想到,多少还会对林照溪那漏洞百出的话质疑几句,谁知他竟霍然站了起来,目光带着阴戾:“好!就让那劳什子帖木儿瞧瞧,朕和朕的子民,可不是任他们草原莽汉随意欺侮的软蛋!”

  看着林照溪蓦然露出一抹微笑的脸,我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几分。

  闵京率兵亲征的那一天,我抓着林照溪的手腕沉声道:“你是想让闵京丧命在那里吗?”

  “嘁,你担心他啊?”林照溪轻笑了一声,并未挣开我的桎梏,反而挑衅般与我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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