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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_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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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胖小子,胖小子也看我。

  也罢,不是笨蛋就好。

  “景郁,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闵兰突然道。

  我一愣:“生辰?”

  “九月十四,难道你忘了吗?”

  ——还真是忘了。似乎弱冠之后,我就没怎么贺过生辰,倒是每年闵兰的生辰都会一起贺,毕竟他是个王爷,总有那么一些人记着日子殷勤地赶来送礼巴结。

  “唉,老啦。”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生辰什么的,实在不必去在意它。”

  闵兰自背后环住我的腰,把脑袋枕在我的肩上低声笑道:“怎么会呢……你还年轻。”

  琼儿夹在我们之间,不满地哼哼了一声。

  我侧头在闵兰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握着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起身去拿叠在一旁的衣物;刚把它们悉数穿起,就有两封金边的信从中掉落了出来。闵兰拿起一封打开看了看,诧异道:“儒易成亲了?”

  “应该是吧。”我点点上面的五个字,感慨道,“这孩子,也不把媳妇的画像也一并寄过来看看,还真是惜字如金。哎,想到一个水灵灵的年轻姑娘平白长了我一辈,我这心里就忒不是个滋味。”

  闵兰放下那信,神色竟是出乎意料的凝重。他仿佛要说些说什么,却又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去看看燕柳吧。”

  我穿衣的动作一僵。

  是了,从来时到现在,我还没有顾得上燕柳。

  燕柳的屋子在闵兰这间的正上方,我只出门拐弯,踏上一架竹梯,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他身上仍是裹着黑色的斗篷,安静地坐在竹椅上,正不知屏息默念着什么调理身体的内功。我站在他身后远远地看着,待他念完一段后,才轻轻地唤道:“柳。”

  他不做声,头依然垂着。

  燕柳这些日子的听力愈来愈差,身子也愈发冰凉,好像完全在朝着蛇进化一般。他本来就沉默寡言,这下更是完全丧失了人气,孤零零的身影让我感到万分怜惜。我走过去轻轻拉下他的斗篷,抱着他的腰道:“柳,我……”

  燕柳这才察觉到我的存在,慌忙把落下的斗篷重新披上,掩盖住自己露出的蛇鳞,声音有些凄苦地说道:“……别看我。”

  “我想看。”我打横将他抱起,进了屋子关上门,又把窗都一一锁好,待室内的光线完全暗下去之时,动作轻柔地脱掉他的斗篷,抚摸着他光洁的半边脸颊道:“让我看看好不好?”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昏暗的光线中,我看到他身上的蛇鳞似乎更密集了一些,连腋下也未能幸免,都是在暗色中闪着幽绿的小小碎片;身躯也更加柔软,仿佛我悄悄地把它一弯,就能将他缠绕在我身上一般。

  我想起那夜他对闵兰说过的话:“这般丑陋的面目,连我看了都感到厌恶,怎好让看惯美人的他日日相对?”

  燕柳,始终在怕我嫌弃他。

  我知道自己口头上的不嫌弃是没有用的,他虽然看起来是相信了我的说辞,可心中却满满的都是质疑。所以我便不再开口;日子久了,他总会明白的。

  看着燕柳那黯然的金眸,我垂头去吻他。他愣了一下,在我刚挑开他的唇瓣时就慌忙躲了开来。

  我这才发现,他口中居然长出了两颗尖尖的毒牙,连舌头都变成了蛇一样分叉细长的样子。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心猛然一疼。这样下去,莫非真的要看着燕柳在我面前完全变成一条蛇不成?

  依照娘的说法,或许他还未完全变成一条蛇,就先死去了。

  我给林照溪的信至今还未收到回复。燕柳的危险随着日子的延长而一天天增加,我只希望那林照溪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不要把这事当成威胁我的筹码,能看在我的真心上帮燕柳一把。

  不过他这个人,向来是我最难以琢磨的。

  抱着燕柳的时候,我觉得清静,也觉得心安。

  我身边的那么多人,每个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每个人都叫我琢磨不透,不知所措;然而燕柳,只有燕柳是站在这个纠结如麻的圈子外面,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叫我怎能不去怜惜?

  “柳,千万不要死。”我抱着他满是鳞片的身体,在那冰冷的温度下低低地道。

  “……不死。”燕柳终于出了声。他伸出手抵着我比他炽热得多的胸膛,微笑着向我保证道:“我不会死的。”

  ……

  第二日我坐在沐府的藏书阁里,有按察使递上了各土司官家劳役税收的详细报表,我一本本仔细看下去,果然是和那个太监李贞关系最好的三家土司最有问题,可以说,他们简直是没把沐吉、没把皇权放在眼里。

  我说怎么从没有人向朝里递过折子弹劾他们,原来这云南从上到下三个司,每司都有李贞的人安插在那里,连沐吉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是税监吗?不,他就是个皇帝。

  不过他权力再大,终究压不过镇守官;所以他和沐吉,应是互相忌惮的。

  我心中有了计较,提笔在面前铺好的折子上写了几笔,起身走到那一列列书架边,抽出一份云南土司势力范围的地图,在上面圈圈点点起来。正聚精会神地边圈边思索着,沐吉忽然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部堂大人,李贞之事已经办妥。”他恭敬地拱手道。

  我放下手中的地图,十分诧异地看着他:“效率可真高啊。”

  沐吉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把目光从他那猥琐的五官上挪下来,问道:“尸体吊到城门上了吗?”

  “吊上了。”沐吉答道。

  “好,你随本官前去看一看。”

  说罢起身,和沐吉一前一后地在随从的簇拥下到了城门口。沐吉隔得远远的就把那具高高的尸体指给我看。那尸体似乎是有些时候了,身上刀口的形状都十分吓人,看得出临死前遭受了不少折磨,胸前挂着一块沉重的铁牌,上面书写着他的名姓和罪过。

  令人奇怪的是,城门下来来往往的百姓在看到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反应都极其平淡,甚至有的人表情还颇为嘲讽。我凝神看了会儿那具尸体,皱着眉对沐吉道:“确定是李贞本人吗?”

  沐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冷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壳,道:“黔国公,你是瞎了还是傻了?”见他一脸迷茫,我耐着性子解释道:“一个满腹油水的大太监,即使剔掉半身肉,也不可能会瘦到只剩这一把骨头。”

  说罢,我气得直想上去踢他一脚。

  别说城里的百姓觉得可笑,连我都觉得十分可笑。这次来云南是为了整治那些不安分的土司官,顺便调节这里各民族百姓和汉人的关系,一举一动都要谨慎小心,这下倒好,不但给那些土司官的下马威没做成,百姓们还会以为我蓝玉烟是个包庇税监、用替身欺瞒他们的孬蛋。

  沐吉揩着汗道:“部堂大人,我的确是不知道剔掉了多少肉……昨天吩咐了我手下的卫队去抓人,这……”

  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叹着气,满腔怒火都被他这副蠢样给浇成了一把湿柴。

  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我一看,沐吉随身的几个亲卫正拉扯着一个年迈的妇人;那老妇人披头散发,穿着破烂不堪却又花样奇特的衣裳,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正拼命地想要朝我扑来。“哪里来的疯婆子!”沐吉看着她怒道,“卫队长!快把她赶走!”

  那老妇人见我看她,顿时哭喊着瘫坐到地上道:“部堂大人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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