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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林氏长兄_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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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谁不是一根肠子能弯上七八趟的主儿?尤其是人上人,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她在皇后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也是能看出一二的,皇后娘娘对靖远侯的偏心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出宫陪嫁前,娘娘的叮嘱,可是句句冲着靖远侯,只怕对三殿下五殿下也就是这样了。

后宫从来不缺美人,皇后娘娘也算不得容貌出众,如今年纪更是见长,但依旧将一国之母的位子坐得稳稳当当的,深得皇帝看重,除却往昔的情分,自然也有几分手段。元妃出身不如德妃宰相之女,品貌不若淑妃倾国倾城,才名更是比不良妃,同这些选秀上来的妃子不同,她还做过皇后的女官,一个“奴”字只怕终身有人记着,皇上宠她也罢了,不宠又占着份位,是多少人眼里的钉子?后宫是个冷地方,连最底下的小太监都有双势力眼睛,上头人不待见,元妃的日子并不好过,也就贾家人不知道,还仗着她作威作福罢了。

贾母正想着如何去说说林沫,却听得有人来通报,宫里宣她觐见。

“靖远侯府最近事情多啊。”太上皇颇是意味深长,“同自己外家打官司,朕活到这个岁数,还是头一回见。”

贾母松了一口气,正要说几句,却听得到孔静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老圣人为景宁做主!”竟是哭了。

太上皇也没料到这一出,也楞住了。

“昨日里,老圣人爱惜赐饭,谁知道,一回去,荣国府的二太太就到侯府来,对舍妹说,泰隐与侄孙女是犯了事,靖远侯府快倒了,要妹妹打点打点财物,跟着她回荣国府。且不说别的,侄孙女只想知道,是谁告诉贾家二太太泰隐与侄孙女进宫的事?”她哭道,“侄孙女先前在曲阜,想着要远嫁京里,十分地惶恐,祖母安慰我说,京里人都是权贵世家,规矩严谨,老圣人当年对她最是照拂,一块米糕也是先给她吃的,必会庇佑我,只要我同泰隐关起们来过日子,不会有什么差池。只是我关起们来过日子了,怎么过日子的,却叫旁人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昨日进宫究竟是有多大的排场,叫荣国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房太太不一会儿就知道了,到我家去撺掇我妹妹收拾财物?”

她话音未落,太上皇先白了脸。

位居高位的,通常最怕的就是下头人有所隐瞒,他虽因为林沫的身世对靖远侯府有所不满,但听说当年的一个仆役,竟把耳朵安到了京城显贵的家里,这就有些叫他不舒服了。

“怎么回事?”他压低了声音,极是不悦,低头又见静娴瑟缩在地上,楚楚可怜,想起太医的话,终是叹了口气,“景宁起来,你要是有什么不好,朕没脸见皇姐了。”

无论林沫究竟是谁,他如今姓林,便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终是自己的子孙。

贾母暗道不妙,又不能说是忠顺王叫人来通风报信,急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偷窥侯府也就罢了,若是静娴一口咬定她偷窥宫廷,那可就糟糕了。只得跪下苦苦求情。

孔静娴站起身来,对她冷冷瞥了一眼。

贾母活了这么几十年,也从未有人这样看轻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当了枪使。忠义王且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京里,赐府封王,林沫又有什么打紧?再不济,他是当朝的状元,孔家的女婿,文人的笔杆子最是诛心,太上皇最好一个面子,最多也不过就是使个绊子罢了。

她实在没想到静娴会真的把事情闹到宫里来,连林沫名声会因此折损也不怕了。

想到此间,不觉老泪纵横,只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也只得一个外孙女,从小在她府上养大,爱如珍宝,可是被林沫接回家后,便再没怎么相见,她实在是思念外孙女儿,又担心她在林家有什么不习惯

“国公夫人的意思,是说我们欺负妹妹了?”静娴苦笑道,“国公夫人怎么不提你们家已经一把年纪了还养在女孩儿堆里的孙子?我倒是敢叫妹妹去你们家!我一想到妹妹曾经在你们这样的人家住过,就担心她担心得睡不着觉——”

“景宁——”太上皇出声阻止,“你啊,就是被和惠宠坏了。”

“求老圣人疼疼侄孙女,疼疼侄孙女的妹妹。”静娴道,“景宁给您磕头了。”

第 89 章

她这一哭,倒叫太上皇想起和惠来了,那时候和惠还只是端王府的小郡主,是整个宗室中最出挑的姑娘,聪明伶俐,又没有静娴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撒起娇来很让他受用。后来成了公主,也是温柔守礼,替他和母后在父皇那儿讨了不少喜欢。就算嫁到了孔家,也一直安安分分的,没替儿女求得过分。如今老兄妹也到了这把年纪,上次见面还是景宁这丫头成婚的时候,这岁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呢。他想到这儿,心就软了下来:“你好好的,哭什么呢,你是和惠的孙女,身上流着我们皇家的血脉,朕能不疼你?”

贾母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是老成了人精的了,原本想着,依着国公爷的面子,她又年纪大,有些声望,以往也在老圣人说起来,倒也会提一句“贾代善是个好的,可惜,去得早了哇”。只是到底亲疏有别,她本来就听说静娴在太上皇那儿讨不得喜欢,自认也占着理,才敢过来辩上一辩,却料不得太上皇是这个态度。

她原本年纪就不小,身子也算不得十分得硬朗,这一吓之下,竟提不起一口气,昏厥了过去。

“传太医吧。”太上皇冷冷地道,“这事,朕便妄自替景宁做个主罢!你爹是朕的外甥,你便如同朕的亲孙女一般,朕委屈不了你!”

林沫跪在御书房的波斯毯地上,低着头,默默地算着时辰。皇帝生了气,打他进来起就当没这个人在,也不叫他起来,御书房里也没有其他人,连伺候的宫人都没有,他也没觉着有什么丢脸的,就干脆这么直挺挺地跪着,只是昨儿个睡得又晚,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御书房的炭火味儿又重,且地上着实有些冰凉,他跪了这么久,膝盖隐隐地生疼。

“起吧。”皇帝看他身子摇摇欲坠的样儿,声音犹自冰冷。

“谢皇上、”林沫态度依旧恭谨,低眉顺眼地起了身,弓着背站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去。

皇帝皱了皱眉:“到前头来说话。”

“是。”他弯着腰往前走了两步,依旧闷葫芦似的耷拉着脑袋。

皇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刚刚不是挺神气么谁给你的胆子,随随便便地顶撞长辈?你那些诗书礼义都读到哪里去了?没人教过你孝字如何作写么?”

林沫继续闷着头不吭声。

“说话!”

“回皇上,即使是林家的长辈,还有处不好了分家一说,何况那所谓的长辈并不姓林?微臣以为,各人自扫门前雪,靖远侯府如何,荣国府本就没资格指手画脚。贾王氏论起辈分来确实是长辈,然则荣国府次子当家,将袭爵的长子排挤到偏院的事儿,京里谁不知道?微臣也算是十年寒窗读出来的了,实在不愿意听这种人的教诲。更何况微臣家里,小妹待字闺中,不久微臣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又想要外放,不把关系滤清了,实在是不安心。”

皇帝先是被他那句要做父亲哽了一下,又听了他后一句,怒不打一出来:“你放什么狗屁?外放,外放做什么?你在户部摆谱子还不够?曹尚书是你的顶头上司,他都怵你的脾气!你把自己当什么?”

“皇上。”林沫缓缓跪下,“微臣从乡试开始考学,就知道自己将来一定要外放的。无论是什么级别下去,都是要下去的。”他的声音不带情绪,“皇上也是知道的,微臣七岁的时候,山西大灾,病死饿死无数,微臣亲眼目睹,尸殍遍野,百姓只差不曾易子而食,多的是人饿的明知会死,依旧挖泥果腹。微臣当时年纪小,怨恨老天,甚至怨过朝廷,为何不来救一救自己的子民。后来微臣大了,明白了事理,皇上是给了赈灾钱粮的,但山西那几年死了何止数万人?那些银两是进了谁的肚子里?微臣在户部一年,翻遍账本,每一本都干净爽利,仿佛满朝文武无一不廉洁公正。微臣念书,本就打算为那邻壤的子民请命的,如今更是想为更多地方的老百姓讨一个真相。”

皇帝有些讶异地看着跪在下面的林沫。

这原本是他最小的孩子,从生下来还没满月就叫林清抱走了,他和皇后几乎每时每刻地都在想,这孩子会不会生病,会不会难过,苦不苦,会不会有不长眼的欺负他,却从没想过,这孩子会长成如今这个样子。其实从看到他高中状元的那篇文章就该明白的,他同那些养在深宫里的孩子不一样。

林家没有骄纵他,即使在顶梁柱们都死了以后,一群老弱妇孺依旧把他的孩子养得骄傲又挺拔,说不上一身正气,好歹无愧于天地。

他深深地盯着林沫看了一会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任性了。既然要做父亲了,便好好的。朕将来不会亏待了你。”

林沫低着头,半晌才道:“皇上,微臣家里并不需要靠微臣做官来发财封爵。”

这是个相当有出息的孩子,有出息到让皇帝有些后悔没发现林清这人还有教书育人的天赋。

“你告诉朕实话,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林沫不敢说话。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趁朕还活着,别乱得罪人。”皇帝叹了口气,“你回去吧。”

“谢皇上。”

林沫拖拉着步子走出了御书房,听得外头的小太监道:“靖远侯,北静王在四门外,问了您好几回了。”

他不觉讶然,这种人人自我的时候,水溶昨儿个帮忙已经完全不像他了,今天居然还送佛送到西地来等?

他踱到西门,才发现水溶并不是一个人在等,他抱着手炉,偏着脑袋对着水浮笑。

果然又是自作多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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