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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_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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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选了这般时机来。

  付云中唯一知晓的,是青禾还好好活着。

  昨日那间房看着就叫人可怖,江见清已着人收拾,分别将付云中和青禾安排在临近房中。这会儿还能隐隐听见桑哥的声音,江见清该是到青禾房中,和诊疗青禾的桑哥商讨伤情去了。

  闭目休憩,折腾了一宿的付云中没过一会儿,就真睡过去了。

  迷糊了好一会儿,忽听见照顾伤患的小弟子们轻轻议论,道是大师兄也来了,就在边上房里休息,看去也是一宿没睡。

  轻言轻语的小弟子出门去了,付云中的眼睛也睁开了。

  隔壁屋中,窗户大开,已有些炽烈的晨光铺了一地。

  付云中蹑手蹑脚,停下脚步。

  俯身探看,付云中无声微笑。

  坐在床沿,倚着靠枕,云墟城年轻大师兄抱臂在胸,微垂着头,闭目抿唇。

  哪怕偷懒睡会儿,也是个端正持重,不怒自威的架势。

  付云中知道的。飞声不言,不笑,尤其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便比平常更多了三分,甚至五六分的清冷疏离。

  与在师弟师妹面前的亲切温和截然不同。或站,或坐,挺直脊梁一动不动地沉默,若不是偶尔眨眨眼,真叫人以为是尊端稳漂亮,青玉做的雕像。

  如今这般斜斜倚着睡了过去,倒是不常见。

  付云中伸手,拈起飞声垂在肩上的一缕长发。

  飞声的头发,直、长、黑,迎着光,亮出闪金般好看的光泽。看着莫名高远不可近,触在手心,却是意外的柔软坚韧。

  视线不经意瞟见自己挡了晨光,留在飞声身前的影子,付云中想起什么,伸了另一手,搔了搔自己的头发。

  然后就笑了。

  和影子一模一样,付云中的头发蓬松凌乱,闹腾了一晚上,该翘不该翘的全翘了起来,跟飞满了鸡毛的鸡窝似的。

  怪不得昨晚上飞声一直在摸付云中的头发,原是在理顺那几根不听话的毛。

  付云中拿指头梳,拿手掌按,不听话的毛还是杵在那儿,理都不理。

  付云中苦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的头发亦黑、长,没那么规板,看着格外平易,随手能及,但要它们改变心意,还真的不容易。

  亏得昨晚上飞声有耐心,一下一下梳理摩挲,也不嫌烦。

  许是被付云中挡住了阳光,又或是被付云中的轻笑声吵着,等付云中看回飞声,飞声已经睁了眼,静静看着付云中。

  付云中尴尬地“呃”了一声,赶紧放开手中飞声发丝:“你醒了啊……”

  飞声不答,继续看着付云中。

  付云中本就搁在脑后的指尖又挠了挠头,憋出一句:“……我没事,你继续睡……”

  飞声终于开口:“你不怕?”

  没头没脑,付云中一愣。还没想明白这“怕”是怕的什么,浑身匪气痞气已经上了头,一字出口:“怕!”

  说完了,还嫌不够似的加上一句:“怕死了!”

  飞声也一愣,随后舒缓眉目,微微一笑。

  端稳漂亮,青玉做的雕像,顿时成了生人。

  付云中跟着呵呵笑。

  飞声道:“青禾也怕死了。”

  “……她和你说的?”

  “得知你于沙关受伤的时候,便已经担心得快哭了。昨晚上又一闹,等她醒了,你打算怎么做?”

  “唔……还是什么都不要跟她说好了……”

  “你还真看得开。”飞声笑容清净,眉目出尘,哪壶不开提哪壶,“反正是青禾,不是夕言姑娘。”

  “对!青禾还是女娃子,又不是夕言姑娘!”付云中耸肩,又嘻嘻哈哈,“要是夕言姑娘,我说不定还能借着受伤多摸两把玉手呢!”

  飞声略摇头,唇角却更勾起了些。

  苏夕言。

  晚来风曾经最美、最红的姑娘,六年前告别榆林,随当年云墟城气宇轩昂排得上号的重山行走江湖,浪迹天涯,至今未归。

  也是付云中曾经最为迷恋的姑娘。

  那时候飞声也还小,约莫十岁的孩子,初入云墟。

  但哪怕飞声年纪更小些,也定然瞧得出,付云中看着苏夕言,说着苏夕言,想着苏夕言时,眼角眉梢的欣喜与温暖,服帖得近乎叫人动容。

  如何不动容呢?对着个来自贫穷、肮脏、孤独无助的守望崖,也仅十六七岁的付云中,晚来风最美最红的夕言姑娘毫无芥蒂,与他来往。

  飞声轻叹。

  岁月这东西,真是最难抗争的。

  在他与他尚未相遇的时候,他们便已相识相知。

  叹着,却不为所动。

  的确没什么好动的。付云中都这岁数了,夜半时分,总不能只靠右手。别说喜欢个女孩子,付云中和晚来风前后几个年轻男乐师于无人角落悉悉索索,也不是没被飞声撞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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