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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_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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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重明还是重明的时候,是这云墟城的太子爷。物或心富足之人,才不介意无条件地对人好,对人笑。在他还很小很小,只知道我姓苏的时候,便苏苏、苏苏地缠着我叫,和重山抢着,给我糖,送我花,笑得比方采的花儿还粉嫩漂亮。”

  苏夕言说着,回头,看向飞声。

  两人互视一眼。

  犹似沙原深处那一次对视。

  彼此万千思绪,已在不言中得出了结论,交换了结论。

  虽然两人仍都不大确定,这个结论究竟是什么。

  “我说这话,并不是想要暗示你什么,威胁你什么。我与重明之间,你早已知晓。若我不希望你离他太近,我做得到,且早已去做了。”苏夕言说着,又看向窗外。

  飞声却点头。不论苏夕言瞧不瞧得见。

  苏夕言说的,实实在在,全无虚假。若这女子想这么做,的确早就能做到了。

  并且不必动用她身后的力量。在飞声与在付云中尚未相遇的时候,重明与苏夕言便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真要暗示,我倒是想告诉你,比起我,或许你更需要担心另一个人抢了你那最不像师父的师父,一个清白干净,漂亮得从小就让重明喜欢,还分不清究竟有多喜欢的人。”苏夕言说着,轻轻嬉笑,却不给飞声思考和发言的机会,继续道,“我还想告诉你,越贫穷的人,越爱捡东西,只是因为他拥有的实在太少了。而付云中和那些穷人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认定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哪怕是捡来的,似已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乐意随时还与原主,或让更好更值得拥有的人拥有它,再或让它随着自己的心意,选择是去是留。只因他知道,真正属于他的,一个都没有。但在那么多捡来的东西中,却突然有了一个一直想舍,却越舍越舍不得的,人。”

  苏夕言的声音带了笑意,半侧了头,看着飞声,“你又是否可以告诉那样一个已什么都没有了的付云中,他已不必舍,至少还有一个我,一个重山,还有一个被他捡来的你,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旁。”

  飞声长长吸气,长长呼出。

  他看着苏夕言,目光动容。

  这样一个美丽,聪慧,淡然,雍容的女子。如何不叫人动容。

  数语之间,已叫两人都不大确定的那个结论,连有没有结论都失去了意义。

  苏夕言长睫微扑,笑意更深,眸光又温柔而清寂了。字字句句,似是夜空中冉冉盛放的芙蓉花。

  “直到陪不了了为止。不论那时,是何时。”

  ————

  夜色四合。

  写着“神荼”、“郁垒”的桃符早被扯去,春来应景的桃花酿也已卖得只剩十数坛,初夏新开,同样郁郁的酒香随着笑闹声,自三层四院、奢华堂皇的门厅中阵阵传来。

  晚来风,自然是家酒楼。全榆林城最大、最好的酒楼。

  它还是家艺馆,全榆林城最大、最好的艺馆。

  这里的酒,坛坛是这边塞名声最响,卖得最好的。

  这里的姑娘,也个个是这边塞名声最响,却卖艺不卖身,还比卖身的那些个三九流楼子更引得边塞人流如织的。

  只是今夜,楼子里本该裹得严实的,光着膀子的,搂着婆娘的,扯着嗓子的,来自东西南北不论亡命不亡命之徒们大半在云墟城里吃饱了酒,回家睡去了,只剩些个没赶上云墟盛宴,或是还想喝点儿的老酒桶,面上掩在酒晕之下的安心舒泰,比鼻间的淳淳酒香与耳边咿呀献唱更醉人。

  付云中与重山却不是来喝酒、吃菜、听曲、闲聊的。

  他们连大门都没进。

  归家般顺溜地自晚来风厨房与茅厕转角,往东三步,侧挪九寸,挨着矮墙,按下墙砖,触动机关。

  自暗门,踏入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二章

  说是地道,其实只能算是密道。

  因为不论是狭小的过道,还是宽敞的密室,都不在地下。而是堂堂正正,建在地上。

  借位、错位、移位,与恢宏气派的晚来风建筑融为一体,人只道是晚来风财大气粗,无处知晓或许就与宽敞亮堂、密密排布的厢房隔着一道墙,便是迷宫一般错综的密室。

  行走间,隐隐还能听见劝酒笑闹声。连光线都自不知何处的缝隙透过,灯烛都不必备。

  但付云中与重山并没有放轻脚步。这精密设计建造的密室,本就是个内能听外,外不知内的构造。

  经过密室前厅,继续往前。

  晚来风格局广阔,若撇开后院另一侧的单层矮房及厨房、储物仓室等,主楼最高四层,厢房随楼层分为甲乙丙丁四纵,每纵五间。简单来说,便是上上房、上房、中房、下房。每纵五间亦是按照其敞亮奢华,自一排至五。

  密室随之,分为甲乙丙丁四纵,每纵三间。

  金字一号房。

  最敞亮,最奢华。

  连灯柱都精雕细镂,配着刺绣花草的缎面灯罩,掩在随风轻舞的水色纱幔之后。

  乍看像极宫闱,照旧只是牢笼。

  华贵舒适的榻上,一人正睡着。男子,中年,长发披散,衣衫素净,神容安详。

  眼珠动了动,微睁。

  梦中入耳的压低语声,自重重纱幔之后,愈发清晰的片段。

  “……已各就其位……监视礼尊出城了……”、“只是……城里……”、“……女人,也是可怜……唐持并非善类……”“……朔方兵重粮足,若真……”、“……立功……不会错过……”、“他只忌讳礼尊,你又让礼尊离开……”、“……恩,是险……”、“……虎视眈眈……不止唐持和吐蕃……”

  直到只剩一道笑声和一道叹声,随后,一人离开,门扉开启。

  付云中撩开最后一层纱幔,榻上之人已端坐,正对,目光低垂,并未看着付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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