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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小_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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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茫然地对视一眼,先后调转马头,很快就移到了亭中,石凳上灰尘很薄,昭示这里每天都有人离别。

  李意阑坐在南方,寄声在他后面站着,余下三人各自捡了个凳子,他们之中论武功吴金最高,脚力张潮最强,可比辩才江秋萍才是第一,他最会说话,自然也该扛起交谈的重任。

  江秋萍带头道:“大人有何吩咐?”

  李意阑顶着“提刑官”的高帽子,言谈之间却没什么架子,他说:“吩咐谈不上,应该是仰仗,我是武举出身,没什么探案的经验,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决定,还请三位多指教。”

  比起他话里不合身份的尊重,三人更惊讶的是那声“武举”,这李公子病恹恹的,看着好像风大一点都能将他刮走,浑身没点儿武官的样子。而且历年的武状元、探花郎里,似乎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傻子才会将这些心思公之于众,江秋萍答道:“不敢,下官们自当尽心竭力,为大人分忧。”

  “多谢,”李意阑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忽然切入了正题,“那我现在请三位替我做第一件事,马车脚程慢,你们尽最快的速度先走,到饶临去探听案情。”

  吴金奉命保护他,一听这话最先坐不住,双手在腿上一拍地拒绝道:“不行!公子别看走到这里啥事儿没有,再往山林一带走可没这么太平了,那些山疙瘩里贼子土匪一窝一窝的,要走你让他俩走,我得跟着……”

  他话没说完,瞳仁上忽然有黑影一闪,激得他瞪大了眼睛,表情迅速从不满转为惊愕,最后竟然变成了肃然起敬。

  因为在他说到“一窝”的时候,一片枯叶摇摇摆摆地落到了石桌的上方,李意阑忽然抖了下手腕,接着朝他这边劈了一下,小臂间乍现的寒芒有种普通兵器达不到的精纯气,吴金还没弄明白此举是何意,那片枯叶就一分为二,无惊无扰地落到了桌上。

  世上能一刀劈开飞花落叶的人多了去,可对半分了还能不改变它原本去势的人,不多。

  吴金想看看他的……袖箭?也许是小匕首?说实话他没看清那是什么兵器,可李意阑手中已经没了金铁,俨然已经藏了起来,吴金虽然很想见识一下,但也不是强求的人,他二话没说,站起来就成了墙头草,憨厚地笑道:“我走我走,以后公子说什么我都照做。”

  他忽然就服了,剩下那两位虽然眼力不如他,可也感觉得出李意阑似乎是个中高手,便也不再反驳,又坐了会儿跟李意阑商谈了一些细节,然后一起上马走了。

  人一走远,吹了冷风的李意阑又咳了起来。

  一直板着脸的寄声连忙跑去牵马车,嘴里愤愤地说:“我说我的爷,咱就不能好好的深藏不露吗?你官大,他们就得听你的,不走拿令牌扔他们脸啊,动什么真格的啊,你看你,咳得多造孽……”

  逼人下跪容易,让人折服却只能凭实力,李意阑用指头勾上了兜帽。

  对于说不通的人,不辩不劝,假装听不见。

第2章 和尚

  十一月三十,辰时一刻,午州。

  门扇滑开,寄声从走廊里跳进来,双手抱着个带盖的托盘,他腿脚一勾,快而重地将门踹上了。

  午州地处西北,离饶临只有两天的脚程,道旁雪树冰花,比黎昌冷了不知道多少。

  室外风雪大作,寄声已经裹成了一个只露出眼睛的劫匪,却仍然被冻得嗷嗷叫:“这什么破天气!昨天还可以溜溜跑马,今天就连走廊里都是冰了,已经摔了好几个人,公子我觉着,咱们今天可能走不了了。”

  屋里的炭火虽然烧得旺,可还是冷,门缝窗缝处处漏风,李意阑穿得不多,将八仙桌推到了墙角,正在腾出来的空地上打拳。

  他打的是形意拳,可出招特别慢,加上正面看着还算高大,侧身却是薄薄的一片,因此腾挪移转完全失了那种拳法本身的霸劲,寄声觉得他还不如打太极,说了几次人不听,他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李意阑老牛拉车似的推出一掌,连个身都没回,没上心似的说:“走不了就不走。”

  寄声将托盘搁到桌上,用空出来的手将头上的风兜扯下来扔在一旁,接着揭掉盖子麻利地将吃食往外掏,边忙边叨叨:“不走我是很开心了,齁老冷的,可查案的时间就那么紧巴巴的一个月,这路上再耽搁几天,那还查个甚哪?”

  李意阑随着招式又转过来,语气不咸不淡:“可哪怕早饭都不吃,现在立刻就走,也有可能是查个甚。”

  寄声哽了一下,皱着脸说:“这倒也是。”

  李意阑笑了笑,说:“如果到时候没能破案,你怕吗?”

  要是真的白忙一趟,届时李家满门都会遭殃,亲眷重罚,仆役量刑或许稍微轻一点,但绝不可能独善其身,作为贴身侍从,还有可能会首当其冲。

  不过他胡寄声也不是吓大的,闻言不屑地从鼻孔里喷了口气,狂妄地说:“哈!‘怕’字怎么写?左边一个心,右边一个白,很遗憾,小爷的心有时是红的有时是黑的,可就不是白的。”

  李意阑偏了下眼珠子,眼底的揶揄泄露了心里的不可置否,不过他没打击小厮,只是借着顺风招式对寄声抱了下拳,表示佩服佩服。

  寄声武功不如人,因此从来不肯放过李意阑的任何追捧,他“嘿”了两声,心里一高兴,就从小厮晋升成了兄弟,他招呼道:“六哥,吃饭了。”

  李意阑有始有终地说:“等我打完。”

  寄声:“打完粥就冷了。”

  李意阑扫腿旋身划了半个八卦:“你放着吧,我一会儿自己烫……咳……”

  寄声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娘的就一张嘴,每次还不都我伺候你?

  粥是寄声借客栈的厨房给开的小灶,里头放了北沙参、粳米和一些清痰利咽的中药粉,闻起来就能让人食欲不振,好在李意阑的舌头和鼻子都麻木了,几口就仰头倒光了。

  寄声说是不想走,可心里到底是挂着那个玄乎的白骨案,主要是好奇,顺便替李意阑操操心,他时不时就要推窗去看外头的风雪停歇了没有,可惜天不如人愿,到了午间,室外风声呜咽,天气变得更加恶劣了。

  这种天最适合闷头大睡,可寄声白天总是精神百倍,他在屋里团团乱转,转得李意阑眼帘里全是山水神韵,他本来想让寄声出去溜达,又想起外头冰天雪地,连个买烧饼的地方都找不到,按照他家小厮的尿性,估计二话不说就直奔赌坊了。

  李意阑迟疑片刻,最后决定还是让他出去,但自己也跟着去。

  反正眼下卷宗都在饶临衙门,他就是有心推敲案情,也架不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闲来无事,不如出去听听小道消息。

  风雪天是闲话温酒的好时候,评书馆里人满为患,花生瓜子几乎嗑出了千军万马的阵势,他俩来得时机不好,先生已经开了场,只能半路出家地加入队伍,跟人挤着凑了一桌。

  说书的先生一看就是个老江湖,语态抑扬顿挫,听着十分过瘾,李意阑听了没几句就知道这趟是来对了,因这口技人说的这一段,正是任阳的风筝会。

  “……那大线枋子一转起来,哟呵,绝了!只见那比房子还大的老鹰风筝直上云霄,声震天际,那气响半个县城的人都能听到,能上九天,铮铮而鸣,这样的风筝,才能叫风筝,咱们任阳的手艺人不愧是这个,老少爷们儿说对不对?”

  说书人以左手扶住右手的袖口比了个大拇指,百姓们起哄附和,唾沫星子和花生衣在茶馆里齐飞,虽不高雅,但气氛生动热闹,又满是欢声笑语,是李意阑喜欢的街头巷尾。

  先生得了满堂喝彩,笑眯眯地继续,他道:“众所周知,任阳县最厉害的风筝师傅,是柏松斋纸扎铺的马老头。这老师傅一年四季替人扎纸,只在开春的时候扎风筝,他的手艺不消多说,年年都是风筝会的魁首,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但例外的事,可就叫咱们的马师傅承受不起了,后果如何这里我先卖个关子,咱们话说回来。”

  “那拔得头筹的大风筝,正在天上沐天风云露,谁料忽来一阵大风。这风可是古怪得很,任阳历年的风筝会,都是由内行人观了天向和风势,鲜少平地生风,这次的风可了不得,那串活的大风筝承了风力,少说也有百来斤,可硬是被它吹得摇摆打晃倒栽葱。”

  “这风筝可万万落不得地,不然会叫天下人耻笑,而且任阳人以风筝技艺为荣,哪怕是天意,他们也要挣上一挣。说那迟那时快,掌线的两名好手随绷放线、随松拽扯,一个前突又一个后仰,那大风筝在天上忽上忽下、左奔右突,啸声凄厉如同万鬼奇哭,听得人心里是直发毛。”

  “好在百十个回合之后,掌线人好歹是稳住了局面,风停了,风筝也稳了,众人长出一口气,会上掌声雷动,为这险情,为这绝技。然而,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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