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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小_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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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秋萍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许没有,但我很在意这一句,大人不要见怪。”

  李意阑却笑了一下,显得异乎寻常地和善:“不会,我大哥从前办案,也很依赖直觉,这习惯无凭无据,显得不太靠谱,但事实证明,有些时候他是对的。先生或许也是这一类人,在查案上有别人没有的天赋,请妥善记下这些念头,也许这就是我们抽丝剥茧所需要的那个断茬,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李遗是备受传颂之人,江秋萍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弟弟会拿自己和他比,这种赏识和理解让江秋萍心里一阵发热,他感激地在车里拜了一拜,郑重地答道:“是。”

  “言归正传,唱完那一句之后,空中也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冤’字,看戏的人都吓坏了,连滚带爬的,将戏台都挤塌了。”

  “第二具白骨,生人时叫许致愚,是个药商,在崇平经营聚义堂,他的罪名是假办军资。”

  “天奉十七年,也就是十四年前,路苏犯我西南,陛下当时还是良王,率兵前去平判,结果因为西南补给的药材里半数以上都是陈货、药渣,差点跟着瘟疫一起……事后陛下勃然大怒,指派了一路巡抚一路按察使,专门过来彻查此案。”

  “卷宗上说,许致愚利欲熏心,为中饱私囊不顾万千将士的性命,将本来该用作军资的药材高价调卖,四处搜刮劣等货填补,罪名犯上扰民,许家满门就地处决,九族株连流放。”

  “可白骨上却写,许致愚年年岁岁,上交的药材都是一等优品,至于交到府衙后何以变成了劣等货,那就仁者见仁了。”

  寄声这回没有发表高见,这一件两件,如果是真,那么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和人,未免也太可怜了。

  同一时间,饶临监狱。

  知辛气度温和,神态又宁静,提心吊胆的被抓百姓不自觉就开始在他身上找起安定来。

  一位小贩模样的人问他:“大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知辛:“快了。”

  小贩锲而不舍:“快了是多快?”

  知辛:“比你想的时候慢些,又比你不想的时候快些。”

  要不是他身份尊贵,小贩估计得烦躁到打人,他刨着头发追问:“小的不明白,还请大师说得更浅显些。”

  知辛笑了笑,摊手做摊牌状:“好。其实说白了,贫僧也不知道,如此含糊其辞,只是是希望施主能明白我有安抚你的心意,却又没有释放你的能力,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请问施主明白了吗?”

  他如此温柔坦诚,即使刚打完一个太极,也让人生不出恶感,不知是谁先起哄,后面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明白了明白了。”

  睡眼惺忪的狱卒被吵醒,没好气地朝牢里瞪了一眼。

  一群蠢货,都这样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第5章 过往

  仍是初二,子时两刻,饶临官道。

  由于讼师的才能使然,江秋萍叙事平直清晰,余下的案情便都是他在复述。

  “许致愚骨上所参的大员,是如今的粮务州同孙德修。”

  江秋萍犹豫片刻,还是补了一句:“案发当年,此人是崇平仓监督的主长安仓使。”

  除了没有官衔的寄声,坐听的几人对视一眼,各自都领悟了讼师言下的未尽之意。

  仕途十四年,从七品到正三品,若是没有门荫与势力加持,这样风生水起的擢升史,堪称鲤鱼跃龙门了。

  江秋萍:“崇平社戏的案情,大致就是如此了,大人,吴兄、张兄与寄声小兄弟若是没有疑问,那我就开始说榆丰镇的药王集了。”

  张、吴两人摇摇头,寄声刚要说话,李意阑却抢了先机:“既然任阳风筝会已经开了先例,先生不妨就照那个格式,也大概说说崇平许家的情况吧。至于更具体的详情,疑点如何、嫌犯者谁、审问过谁?我们再稍后做讨论。”

  “也好,”江秋萍应道,“许致愚,崇平聚义堂的老板,生年三十七,有一妻一妾,膝下有一子,名叫许别时。一应家眷都在当年问了斩,经钱大人查探,没有幸存者。”

  钱大人就是为了彻查白骨案,被赶鸭子上任的第一位提刑官钱理。此人原来官居宗人府宗正少卿,并非庸庸碌碌之辈。只可惜这五个案子牵连甚广,圣上批准的查案时间又太过严苛,三月之期只够钱理整合梳理,最终没能挖出背后主使。

  不过就是如此,钱理查明的死者身份和现存亲属关系,对于李意阑来说,已经是裨益无穷了,毕竟上面给他的时间,少得像是在开玩笑。

  李意阑边听边思索,覆在斗篷下右手插在左袖笼里,中指无意识中指摩挲着手臂上绑的武器。

  旦角变白骨的原理暂时不详,但崇平的社戏显得更蹊跷些,既然许家没有留后,那是谁,在替许致愚喊冤呢?

  江秋萍见他有些出神,没立刻说话,不动声色地搓了下手,呼出了一口浓稠的白气。

  面无表情的张潮将他的小动作纳入眼底,抬眼看了下江秋萍的脸,见他鼻头发红,显然就是很不抗冻,张潮随身带着酒囊,想都没想就解下来递了过去。

  江秋萍愣了一下,无声地接了,对同僚感激地笑了笑,拽在手中却没有饮用。文人遵礼守法,眼下在议正经事,他不好意思将场面弄得好像是老友在话家常。

  吴金却完全没有他这种顾忌,他平时没注意张潮的打扮,正无聊时见到酒,也不管别人根本不是给他的,情绪立刻就高昂了,咧着嘴根乐呵呵地对着张潮就捣了一拳,随即又翻过来对江秋萍勾手。

  “好啊你小子,居然带着酒。这破天儿真是冻成球,来,江贤弟,给我来一口。”

  有了这种二百五打岔,清冷的气氛很快荡然无存,等酒囊传完一圈,几人的关系仿佛都近了一些。

  李意阑不像他兄长,有过目过耳不忘的才能,为了厘清这些繁多的人事物,他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了纸笔,这才示意江秋萍继续。

  “第三个案子,是榆丰镇的药王集。”

  “榆丰镇三面环山,山珍药材等极为丰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竞众采药的习俗,每年端午的前一天,镇上的人会以菖蒲做台、艾草扎人为阵,在镇中的集市上攀比谁采到的药材最珍贵,夺魁之人可获得丰厚的酬金。”

  “这风俗由来已久,历来没出过什么问题,今年因为背后的推手使然,第三具白骨出现在了集会上。”

  “据记载,它藏在药农邓刚的肉太岁之中,在被抬上比试台后,那块太岁忽然抖动起来,像是有被困的活物在里面挣扎,有胆大之人拿长棍戳它,太岁皲裂,骨头就从中站了起来。”

  这种有悖常理的事情听得多了,大家都不复最开始的惊诧唏嘘,变得淡定麻木起来。

  马蹄轻踏,寄声打了个很长的哈欠,甩动缰绳加快了速度,吴金也有些困了,用手搓脸时,糙得发出了“沙沙”的细响。

  李意阑作为习武之人里曾经的高手,这点动静难逃他的法耳,他应声看了吴金一眼,脑子里却猝不及防,比较性地划过了知辛当时贴在他心口处的脸。

  不过一掌的距离,细微得连皮肤上的纤细绒毛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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