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清平乐小_第41章

常叁思Ctrl+D 收藏本站

  午时初,主街小偏巷。

  道士回头看了看,见那户人家已然重新关上了门,眉梢的沉着倏忽一扫,变成了一抹狡猾的窃喜。

  他从怀中摸出临走前主家塞来的麻布钱袋,抛着掂了掂,感觉分量还凑合,正感慨此行收获颇丰,低下头用双手去撕绑口,准备清点一下报酬,谁知道肩头猛地一沉,竟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背后拍上了。

  “道长留步,有事向你请教。”

  出声的是一道略微沙哑的男声,语气听着彬彬有礼,可扣在肩头的力道却着实不轻。

  道士心里有鬼,闻声就觉得不好,沉下肩膀想要开溜,可没想到背后的人手上发力,将他直接压得歪着倒在了地上。

  石板上尘土飞扬,道士就地打了个滚,这才脱离桎梏,坐起来看见了偷袭他的人。

  来的是一个两人的团伙,黑衣的离得近,脸上病容惨淡,白衣的在一丈开外,头上精光是个和尚。

  即使有刚刚撩阴手的威力在前,这两人的气势看起来仍然文弱,所谓眼见为实道士将两人从头打量到脚,看着看着镇定又回到了脸上。

  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将钱袋偷偷塞进了袖筒里,抬起下巴姿态高傲地说:“请教好说,只是贫道眼下有急事要去处理,无暇他顾,公子还是去问别人吧。”

  “诶,”李意阑拖着不赞同的调子踏出一步,懂行的人就能看出他是封了这条路,他笑了一声后说,“不找别人,就问你。”

  道士应该是不太懂功夫,压根没看出对面是个高手,他一下就火了,冷笑着说:“说是请教,实则一派强盗作风,我若是如了你的意,岂不有辱道家风骨!你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报官抓你。”

  知辛是方外之人,安静地在拐角上眼观鼻,既不担心李意阑应付不来,也不笑这道士大言不惭。

  作为这里目前最大的官,李意阑懒得跟他胡搅蛮缠,从怀里摸出一块巡检的令牌竖起来道:“别给你自己找麻烦了,我就问你几个问题,问完了你就走人,如何?”

  道士也就是想拿官来压他,哪想得到自己是求仁得仁,那块令牌让他的表情既懊丧又忸怩,他不知所谓地咳了一声,找场子似的说:“原来是官爷办案,何不早些言明呢,你问吧。”

  李意阑直奔主题道:“你方才在那户人家的院子里用的是什么法子,使得火苗撩过的黄纸上出现了蛇形?”

  道士不知他的伎俩已被知辛点破,还在装腔作势:“冤枉!那是妖鬼在贫道的法力下现了形,哪有什么法子。”

  李意阑盯了他一眼,似乎是发觉他有些不见棺材不落泪,于是二话不说,欺身到他跟前并指往他胸前戳了一下。

  道士先是眼前一花,接着就身不由己,动弹不得了,他吓得惊叫道:“喂!问话就问话,这是干什么啊?”

  李意阑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得道的仙家本事通天,道长既然都能让妖鬼显形了,不如也让我等见识一下遁地穿墙的绝技。我看牢房的墙够厚,就很值得穿上一穿。”

  说着他已经擒住了道士的左臂,做出了“拖”的动作。

  道士虽然不能动,但五感都还健全,他明显感觉到手臂上的拉力拽得他整个人都在往下栽,失衡的重心让他有些乱了方寸,想起行骗挨罚总比下狱要好点儿。

  权衡好利弊后他叫嚷起来:“好了好了,我说我说,你先松开我。”

  李意阑力大无穷地将他像一截木桩子一样推正了,也不说话,就摊了下手,示意他随时可以开始。

  道士哭丧着脸,先不惜天打五雷轰地发誓他不是坏人,只是靠本事赚些生活费,接着才肯老实交代。

  “……黄纸是预先处理过的,用净毛笔蘸取硝水画出蛇的形状,等水迹干透纸上就看不见了,而黄纸粗糙,也方便掩盖纸泡过水的痕迹。硝易燃,接触到火苗了会比其他位置烧得更快……”

  说到这里他惴惴不安地看了李意阑一眼,支吾道:“蛇、蛇妖就出来了。”

  李意阑不仅没像他意料中的那样垮下脸,反而一脸凝思道:“嗯,那要是本来写在纸条上的字,再拿出来却凭空消失了,是怎么做到的呢?”

  知辛这时悄没声地也靠了过来,想要开拓一下视野。

  “哼哼,旁人或许无从得知,但官爷你问我,算是找对了人,”这假道士得意洋洋地道,“这也不难,窍门全在墨水上。”

  “这墨水是用秦艽的根须和流珠调配的,秦艽的汁黑而不沾肤,流珠出冷窖不久就会隐去形迹,两者混合后根据比例不同,留形的时间会有些差别,但最后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李意阑点着头又问:“有恢复的路子吗?”

  “没有,”道士答完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忙为自己争取道,“那个,官爷,我能走了吗?”

  李意阑解了他的穴道:“稍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道士一得到自由,就觉得心如刀割,这些都是他潜心研究了多年的把戏,全给这当官的打听了去,万一这人广而告之,那他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可他又怕李意阑抓他去穿墙,不得不忍着郁闷伏低做小:“您老请问。”

  李意阑话锋猛地一转,温和地笑了起来:“你这样到处行走,月余能有多少进账?”

  道士愣了片刻,以为他是要拿赃,连忙谎报道:“启禀官爷,一月最好的时候,大约也就能落个五、五两银子。”

  “那我给你十两一个月,雇你帮我解答这些字迹图形消失、出现的问题,”李意阑的作风是有点财大气粗,可态度并不盛气凌人,他笑着问道,“你愿意么?”

  道士眼底“噌”的一道精光闪过,心里悔不当初地想着刚刚要是多报一点就好了,不过十两还算可观,便忙不迭地点头应了。

  “你现在先跟我去游击将军府,我写封文书给你,你拿着到县衙去找江秋萍江先生,”李意阑瞅了他的袖笼子一眼,又扭头去跟知辛说笑,“至于这点小财,取之不义,还是从哪里得来,就还到哪里去吧,对不对,大师?”

  知辛像个万年捧场王似的说:“李兄说的都对。”

  道士听见“游击府”和“县衙”时已经懵了,看他那口风像是官还挺大的样子,也不敢再讨价还价了,恭敬地说着好,走回妇人的院墙下将那钱袋隔着墙抛了过去,末了还做戏做全套地念了一句。

  “无量天尊。”

  ——

  午时三刻,扶江城栗泗桥头。

  吕川花了一两银子,买通了本来占摊卖瓦罐的小老儿,让人将摊位让他一天。他席地坐下,将腋下的布卷拆开来,像模像样地摆起了摊。

  他摆的是个刀具摊子,各种刀型只列了一把在外面,摊子前头的布片上用墨水写着一首打油诗。

  快哉门吕老五,杀过猪斩过虎,所用之刀出此处,一把不过二钱五。

  李意阑让他去跑尹川,他却跑到相邻的郡城来摆摊,这不是吕川玩忽职守,而是他出了饶临城以后,跑在路上忽然想出来的一个办法。

  尹川地处千里之外,姑且不说他没有千里马,单就行路就得三四天,加上快哉门的掌教日理万机,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到时候运气不好耽误起来,吕川根本拿不准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是无所谓,可是李意阑的钦命等不了,吕川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在邻城耽搁一天,试试自己的土办法。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