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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小_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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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一下只剩了他们两个,知辛去看李意阑,后者全程一言未发,知辛指了指门口,问道:“我是不是得罪你的贵客了?”

  李意阑简直乐得不行:“没有的事,说起来我只有与大师同行时才总有意外之喜,大师才是我的贵客。”

  知辛眼下还不知道他在门缝里的顿悟,不由疑惑道:“哪来的喜?我怎么不知道。”

  李意阑将风筝上白骨的猜想跟他简单说了说。

  知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像是钦佩,又像是喜友人之所喜,他面露赞叹地说:“李兄果然是在刑诉上有天赋,如我之辈,就想不到这二者当中的关联,实在颖悟绝伦,让人佩服。”

  李意阑被夸得不好意思,连忙说:“大师别这么说,我当不起。我大哥才是真正有天赋的人,若是他在,这案子的进度绝对不会如此缓慢。”

  也许是知辛善于倾听,此时此地又没有旁人打扰,李意阑原本心思颇深,这一刻居然也起了倾吐之意,他有些赧然地笑了一下,豁老底似的继续说了起来。

  “说心里话,我来时不知这趟山高水险,只是迫于圣旨的威压,想着能破最好、不破拉倒,毕竟像我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值得畏惧的,来了才发现自己还真是托大了,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大家劳辛费力、苦心孤诣,眼看这迷局越滚越大,要是半路收手了,纵是性命还在,怕是也会留下诸多遗憾。且不说那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郁闷,就是无缘得见这迷局背后有鬼神之才的擘画者,也是很不划算的一件事情。”

  从知辛的角度来看,李意阑注定是一个会让他侧目的存在,这人有才有情,可苍天不予长命,这是天定的残缺,人力难改,因此更加让他惋惜。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知辛恰好是修行不够,还没修到大道无情的地步,他觉得这世上有很多人咎由自取,不救世道更清畅,可李意阑是值得救的,这人坦荡诚恳,品性不错,更难得是人也有意思。

  比起死亡,他居然更怕大家会白忙一场。还有朝廷钦点的主谋案犯,在他眼里居然是个鬼才……

  这样不按常理思索的怪人,知辛这半辈子也只见过两个而已,这种人正好投他所好,是他最愿意结识的那一类。

  他心里有些痛楚,又不想让李意阑看出来,只希望这人能多多喜笑颜开,便安慰道:“老子先生有云,天之道,在于不争而善胜,不召而自来,李兄豁达在前,得偿所愿应该也不会太远。”

  李意阑吐露完心事之后十分轻松,他轻笑着异想天开道:“那就借大师吉言。既然我跟着大师总有奇遇,干脆我也送大师回栴檀寺好了,这一路上说不定又能有个新的发现。”

  知辛听得出他是在开玩笑,连忙拒绝道:“不召而自来,召了就不来了,你公务繁忙,不用刻意照拂我,若无意外,我晚间就回了。”

  李意阑被谴退了,只好带着王敬元返回衙门。

  他二度进入牢狱,发现江秋萍原来所在的刑房里没有人,问了狱卒才发现江秋萍一盏茶之前到另一个刑房去了,李意阑辗转往那边去,刚到刑房门前就听见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江秋萍的怒吼紧随其后而来。

  “大胆!还在嘴硬!你是真当本官不知道,你的主家是哪路神仙么?你那同伙……哈哈,冯阁老手下的人,果然都是不怕死的硬汉子——”

  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李意阑还在心里好笑,想着江秋萍真是个厉害的文字先生,提别人的同伙却又一笑而过,那同伙到底怎么回事,就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可江秋萍话音刚落,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名被绑在木桩上的刺客眼睛猛地瞪大了,脸上唰的变成了目眦欲裂的仇恨状。

  这瞬间不止李意阑,连江秋萍都觉得自己是诈到了点上,两人心头齐齐一沉,虽然之前有过设想,可假想再真也真不过证据,难道这案子背后的人,真的是高阁里的那个叱咤风云的老头儿么……

第28章 湿婆像

  江秋萍就是瞎说的。

  伤他那个刺客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吭声,他不爱看那些血呼啦喳的场景,就跑到这边来了。

  谢郡守正好想去趟茅房,见他过来,连忙脚底抹油地溜了。

  江秋萍照例何人何事得问了一通,这个刺客也不鸟他,他没办法,只好叫狱卒上来打。

  常年执刑的狱卒凶神恶煞,鞭子抽得又闷又沉,表情也颇为扭曲,江秋萍觉得碍眼,正又想遁到外间去,起身的瞬间却突发奇想,来了这么一句,谁知道刺客竟然给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

  主使暴露的太过突然,反倒叫苦苦追寻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果然是冯阁老啊,”李意阑的声音适时从外面飘进来,正好解了他的围,不然那刺客往他脸上一看,就知道事先根本不是成竹在胸。

  江秋萍站起来,回头叫了一声“大人”,脚步暗挪着准备将主审位让出来。

  李意阑走过来在他肩上按了一下,让他不用穷忙活,给道士指了对面的位置,自己在江秋萍左边的条凳上坐了下来。

  刺客的目光此时已经随着说话声落到了李意阑身上,森冷的杀意在眼底浮动。

  李意阑不仅不为所动,还在对人评头论足,他望着刺客的眼睛说:“你们这一届的死士,啧,不太行。这才哪到哪,就把你主子的老底儿泄出来了。不知道首辅他老人家知道了会有什么感想,后不后悔居然派了你们这种水平的货色来执行要务。”

  江秋萍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公子哥平时待人有礼有仪的,谁知道冷嘲热讽的功力也不可小觑,专挑别人的心窝子扎,看那刺客气得红眼挫牙的样子就知道了。

  人可真是,不可貌相啊。

  作为李意阑针对的目标,那杀手就没有江秋萍这么闲了,他气血上涌,表情越发狰狞,那形态放在普通人身上,怎么着都该暴跳如雷了,可刺客毕竟是受过酷训的人,他只是咬牙切齿地和着血沫喷出了一个字眼。

  “呸!”

  “死士么,我知道你们最不怕的就是死,”李意阑继续刺激他,“可你放一百个心,案子没破之前,就是我死了,你都死不了。你就安心地在这里守口如瓶,等我们提刑司拿到线索,再打着你的名义去找冯阁老讨教吧。”

  刺客听他一口一个“你”,完全把同伴摘到了干系之外,敌人的话他其实一句都不该信,可人性多疑,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况下他很难心如磐石,刺客猛地垂下头,不再去看那个影响他的黑衣官员。

  李意阑见他拒绝跟自己眼神交流,便也没有穷追猛打,不是他不想,而是眼下除了江秋萍这一诈出来的反应,他们手中也没有其他可以直指首辅的证据,说多了反而会让这刺客察觉自己才是关键,还是先晾着比较妥当。

  他跟江秋萍窃窃私语地合计了一通,当即决定这个忽悠完了,可以再去诈一诈那个,三人便移步去了另一间。

  刺伤江秋萍的刺客要更为顽固,听了江秋萍的“挑拨”话,“呸”也没“呸”一声,于是李意阑就知道了,重点还是应该放在“呸”他的那个身上。

  谢郡守如厕归来,见李意阑回来了不由大喜过望,还以为自己下午不用窝在这风不畅、气不爽的牢房了,谁知道李意阑更加过分,连江先生都抽走了,说是有事出去,让他一个人盯着俩刑房。谢才不愿也不敢顶撞,苦着脸将这尊忙碌的瘟神目送走了。

  从重牢出来之后,李意阑将由门缝引发的猜想低声告诉了江秋萍,接着才给他和道士相互引荐。

  江秋萍聪明绝顶,立刻就从这些话中听出了李意阑的本意,因此对王敬元特别客气,明明不认识这假道士,却还睁眼说瞎话,抱着拳说:“久仰久仰。”

  王敬元喜欢被人吹捧的感觉,对这斯文有礼的先生可谓是大有好感。

  三人直奔卷宗堆集如山的正厅,江秋萍利索地翻出任阳风筝案的卷宗,摘出白骨从天而现的细节念给道士听,说完去看李意阑。

  李意阑接过话头,客气地询问王敬元:“道长,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天际翱翔的风筝上出现一些特定的形状,等落地的时候却又消失呢?”

  王敬元靠骗术吃饭,脑筋要是转得不快,早就被人不打死也打残了,等李意阑提完问题他也已经回过了味儿,这两人说的赫然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风筝白骨案,李姓的公子是个大官,雇他帮忙查案,那他岂不就是半个师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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