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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小_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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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声憋着一口气半天没吐,在一个不知所措地短暂片刻后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他将“六哥”和“李意阑”换着来回地乱叫,一边爬起来去摸火折子。

  火折子放在面盆架上,寄声急吼吼地去拿,可是下手的力气太大,没等摸到火折子,先将架子一下按翻了,火折子咕噜噜滚到地上,寄声又急又气,特别想踩碎或者踹翻点儿什么。

  可还没等他实施起来,木门“砰”一脚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寄声闻声回头,看见那和尚用胳膊环护着一盏灯,不请自入地跑了进来,只穿着里衣,脚上也光着。

  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寄声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位大师身上的人气,他的表情没有那么平静了,他很焦急。

  “大……”寄声浑浑噩噩间记起他也懂医,准备请他看看李意阑。

  可不用他多说,知辛直接无视了他,飞快地靠到了床榻跟前,搁到地上的灯盏跟着就照亮了李意阑的状况。

  寄声仓皇地叫了声“六哥”,音量大得足以吵醒整个后院的人。

  知辛也被惊得不轻。

  李意阑已经没了人形,他浑身绀紫,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皮肤,包括眼皮都肿的老高,整个人直接胖了两圈。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严重的地方在于他胸口比其他地方鼓得更高,口鼻间糊满了混成一团的乌血和浓痰,看起来恶心至极。

  这些污秽直接堵塞了他的气道,寄声醒的时候他在喘,现在他却没什么声息了。

  知辛连忙去探他的鼻息,可指尖却并没有热气拂来,他的手倒是没抖,可心里却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好像懵得比疼还多。

  人都生命都有尽头,他一直都知道李意阑是要死的,他本来以为当这个人里去的时候,自己体会到的悲伤应该和那只麻雀死去时差不多,可现在他心里的感受不是那样的。

  知辛感愤地想道:他竟然觉得这个局面不可接受……

  屋里的寂静加剧了寄声的恐慌,其实他也不想打扰大师看病,可他很担心李意阑。寄声小心翼翼地说:“大师我六哥怎……”

  院子里响起了好几道开门的动静,他跟吊丧一样,就是猪这会儿也该醒了。

  王锦官来得最快,衣衫不整,她裹着就来了,在门口一看脸色就黑得跟锅底一样,冲进屋里去掀知辛,打算背起李意阑去找大夫。

  知辛本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被掀了半拉才像是醒了过来。

  王锦官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抗拒,她顿了一下,就见知辛猛地俯趴下去,左右手分别捏住李意阑的上下唇拉开,然后像是看不见那一堆让人恶寒的秽物一样,将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意阑:让人窒息的不是无法呼吸,而是大师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我顶着一张猪头的脸[冷漠.jpg]

第36章 运气

  《素问.厥论》篇中有:太阳厥逆,僵仆,呕血善衄。

  李意阑的状况看起来就是这样,书中的医法是治主病,可知辛没时间开方子,而且也已经灌不下去了。

  他毫无把握,也没有任何一本医书教他该这样做,可他想要李意阑活。

  梅花未谢、冬雪未凋,这个认真的人应该看到来年春生时人间最柔软的绿意。

  李意阑的脸离他很近了,浮肿得像是一个陌生人,人一死模样就跟生前不同了,知辛感觉自己又一次跌入了失去或者孤独的陷阱中。

  寒意彻骨,他听见叫声就赶来了,连件外衫都没披,冷气似乎是在身上,又仿佛是在心里,知辛用袖口快而糙地在李意阑口鼻间揩了一把,接着一压而上,以手以唇堵住对方的口鼻用力吸气。

  滑腻腥咸的液体霎时反哺过来,危急让情绪无立锥之地,知辛吮了满口,随即将头一歪,吐了再来。

  王锦官一把没能将他掀开,反倒被他的作为给震住了。

  当年大夫对她摇头的时候,她也这样吻过李遗,抱着冷掉的躯体不肯撒手,其实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只是身体不肯答应。可知辛和她的立场完全不同,他与行久只是朋友,之所以做到这一步,除了救命不会有其他原因了。

  王锦官强行镇定下来,起身朝旁边退了两步,避免干扰到知辛的动作。

  然后她这一动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眼巴巴的寄声,少年人吓得打了个摆子,硬是牙板一咂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的聒噪坏了事。

  他嘴里天天嫌弃李意阑,说他命不过二两还老当自己是重磅,可那都是开玩笑的屁话,因为民间有句俗话叫做正话反说,就像“碎碎平安”一样,寄声一直都以为他们兄弟俩还能够在一起厮混很多年。

  岔道口来得有些过于突然了,之前六哥发作得最厉害的时候,也只是咳得喘不过气来而已,今天的状况让寄声十分陌生。

  后来的几个人惊忧交加,交接的眼神里疑问重重。

  江秋萍心说明明几个时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成了这样?而且从寄声的反应来看,这种症状应该是第一次出现。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单纯的发病那么简单,可李意阑命悬一线,江秋萍也根本没法好好思考,他胡乱地将脸乱抹一通,专注而紧张地去盯那个本该让人感到尴尬和有违礼法,事实上却只让他们提心吊胆的画面。

  吴金想着大师毕竟不是挂了牌的大夫,还是请一个来更妥当,跟张潮窃窃私语了两句,转身跑了。

  王敬元来的最晚,目前他跟李意阑还只有金钱上的牵扯,这份没几分感情引发的淡定反倒让他成了在场最有用的人。

  死生之外无大事,道士收敛了平日的市井和奸滑,周到地将屋里的烛台都搬到了李意阑周围,逐个点亮了以便与和尚能够看得更清楚。

  加上他常年在民间行骗,接触过不少因溺水昏厥而被他编造成是水鬼缠身的人,痰阻窒息和溺水的原理应该是相通的,王敬元走到李意阑的另一边,稍微跟知辛错开而跪,想要去摸一摸李意阑的腹腔。

  可他的手还没压下去,正在吸痰的人脑门上像是生着第三只眼睛,一把截住了他的手腕。

  知辛抬头又吐了一大口,脓血沾染,他的脸上已是一片狼藉,眼神却在秽物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干净冷清了,他盯着道士问道:“你想做什么?”

  王敬元立刻感觉到了敌意,他反应不慢,明白这人是不信任他,怕他趁机弄死李意阑,可皇天在上,他只是觉得提刑官人还不错,死了可惜,能救一把就当积德了。

  “我只是想看看他这里有没有积……”,王敬元指了指李意阑微凸的腹部,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水”字改成了“痰”。

  知辛看见他指的位置后戒备稍微松了松,将王敬元的手一把按在了李意阑身上,说着又趴了下去:“有,你按着他的水分穴,注意力道不要太急。”

  揉按肚脐正上方一寸的水分穴有助于排除体内多余的积水,知辛不知道对稠痰有没有效,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王敬元“诶”了一声,跪起来将两手都按在了李意阑的穴位上。

  屋里一时只剩下按压和吞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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