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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小_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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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张潮古怪地看了江秋萍一眼,不晓得他是从何处得知的。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不用在人前探讨,张潮收起好奇心,自己也疑惑了起来,他道:“当年平乐案发的时候,这枚令牌应该是被宗人府查抄了,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64章 都作院

  “怎会出现在这里,”江秋萍平淡地复述了一遍,脑筋飞快地运转道,“我认为有两种可能。”

  “第一,有人运用手腕,从宗人府里拿出了这一对令牌;第二,有人暗度陈仓,从宗人府里将它偷了。这是结果,姑且先不论,我比较好奇的是这块令牌到底有什么用,以至于这些刺客宁愿冒着偷盗府库的风险,也非要将它带在身上?”

  所谓有因才有果,知辛觉得他恰恰说到了点子上。

  这时令牌和枪身已经传回了李意阑手中,他托着两样东西,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

  一样是袁祁莲的令牌,一样的袁祁莲铸造的枪,要是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和这位故去的太仆有这么纠缠不清的缘分,当年学艺的时候就该多嘴问问师父,那位素未谋面的铸师大概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平生有哪些幸事,又是因为什么英年早逝。

  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当年师父没有多说,李意阑也没有多问。

  不过李意阑心想,解戎既然是师父从铸炉里抢出来的,那他和袁祁莲应当交情匪浅,不然进不了铸师视为圣地的铸剑堂。同理反推,袁祁莲出了事,按照师父的脾性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师父应该多少是知道一些事的,比如认识袁祁莲的个别部下和朋友,又或者知道那人死后葬在了哪里。

  只是李意阑手头没有从息心观带下来的信鸽,要是想知道这些,就只能千里迢迢地差人去问,然而这一趟来去不下十来天,早就超出了办案的期限。

  虽然来不及,但稍后他还是会安排人去跑一趟,来日方长不可预期,他从来不是那种明知道结果不如意,就会颓然坐以待毙的人。

  李意阑须臾之间就做好了决定,同时他又试着去想了想,奉天十二到十三年的时候师父有没有说过什么、出过远门,又或者收到过谁的来信?

  可惜山上的岁月在日复一日地埋头苦练下变成了记忆里一片拨不开的云雾,因为未曾留意和事不关己,李意阑想了半天却只得来了一阵惘然,他暂时刹住回想将枪杆别进了腰间,接着去看那块忽然出现的令牌。

  由于沉思的期间,李意阑的指腹一直在令牌的纹路上无意识地搓碾,这使得他举起令牌准备再次端详的时候,居然在自己的指头上发现了一条暗红色的泥痕。

  那泥痕色若黑红,像是没有干透的血,李意阑眼底生疑,立刻将令牌换到另一只手上,摊开指头去加以分辨。

  颜色近似的东西委实不少,诸如血迹、胭脂、矿料以及……

  李意阑忽然一怔,眼神迅捷地在令牌和指头上扫了一眼,见那令牌凹凸的角落里不乏有些黑色的线状垢尘残留,心里便像被点醒了一下似的通透起来。

  他放慢语速地猜测道:“张潮刚刚说这令牌是一符两副,凑在一起才能拼出完整的‘奉天’二字,那有没有这种可能,这是拿来对暗号,确认双方身份用的?比如我是其中一个持令者,只有接到了印有另半块图章的书信,才会执行命令。”

  “还有,道长你过来看看,这缝隙里的余尘,是不就是印泥?”

  王敬元闻言起了身,一旁的江秋萍同时接话道:“有可能,这跟文人的藏头诗是一个道理,只有互通规则的人才玩得下去。”

  “而且此君令消失了十几年,在平乐案后也失去了效用,不过是一双蒙尘的铁块,要不是张潮搜出了这个,谁能想得到会有人打它的主意?我猜宗人府恐怕至今都不知道,府库里少了这么一样东西,小材大用,何乐而不为呢?”

  吴金底气不是很足地说:“但如果是密语,不说朝廷,单就我以前待过的火器营,加密的法子就一大堆,背后的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去招惹宗人府呢?”

  “因为它特殊吧?”白见君是旁观者清,悠闲地说,“所有人一看就它就会想起那个袁祁莲,就像我刚刚看见那杆枪身,就知道你们大人是胡久行一样。”

  “前辈的意思是,”李意阑说,“有人在引导我们,将幕后者往袁祁莲那一脉的方向想,是吗?”

  白见君可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端起茶碗闻了闻清香,说:“反正我有这种感觉。”

  李意阑去看江秋萍,后者幅度极小地对他点了下头,互相心照不宣,李意阑便诚恳地笑道:“老实说,其实我也有。”

  寄声的上下牙板刚嗑到瓜子,一声脆响被他及时扼杀,他将瓜子丢进壳堆里,过来凑热闹道:“谁引导我们,冯坤吗?诶哟这老匹夫可真高明,将屎盆子扣到死人身上,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佩服佩服。”

  这话虽然大不敬,但也不属于空口无凭。

  在慈石和百岁铃等线索出现之前,他们空口怀疑首辅,可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其他的干系暂时不明了,但中书省的那位朱大人真真确确是个冯党。

  只恨饶临山高水远,没法立刻去落实。

  王敬元在他们交谈的期间,自顾自用茶刀从令牌上剐下了一团黑垢,然后顺手捻来一张宣纸,压着茶刀将垢泥在纸上蹭开了。

  接着他点燃近处的烛台,端起宣纸将有泥的那块地方悬在火苗上方烤灸,很快那些暗红色的痕迹就变成了黑色,可等王敬元将纸挪开之后,黑色又迅速恢复成了暗红。

  遇火变色是朱砂的特性,而朱砂又是红印泥的主料之一,王敬元的确认进一步推进了李意阑的设想,这枚此君令绝对沾过印泥。

  李意阑因着自家大哥的缘故,很难将冯坤往好处想,他阴暗地说:“那好,现在就先假设,这令牌是首辅命人从宗人府取出,又通过某些途径联系上了军器监的旧部,两边一方出权、一方出力,进而达到互利共赢的目的。”

  “那他们双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现在理一理。”

  “军器监想复仇,根据民间关于平乐案的说辞,他们真正的仇人是太后,但皇宫守备森严,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他们向内渗透的助力。而首辅无疑拥有这个能力。”

  “再说首辅,其对下要处理庶务、对上要督贡内廷,权力之广泛覆括天下,要在内廷安插几个眼线易如反掌,可在剪除敌对势力上却有太多掣肘,所以他需要一批‘与他无关’的杀手。”

  “这样相互利用的关系便就达成了,前五桩案子是军器监的旧部在帮冯坤削弱柳党的势力,而冯坤承诺给军器监众人的好处,也许是夭折了,也许是还在酝酿之中,总之凭我的直觉,白骨案应该不仅仅会止步于饶临的寒衣案。秋萍,你们怎么看?”

  事实证明李意阑的直觉确实准得惊人,只是钦差还在一百里地之外策马狂奔,所以暂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时竟然如此的料事如神。

  知辛作为临时被拉进来旁听的闲人,十分安分,基本是哪个说话他就去看哪个。

  眼下他看李意阑侃侃而谈,语气平稳连贯、滔滔不绝,跟私下里话不太多的样子有些不一样,好像显得更聪明,浑身也多出了一种惹人瞩目的锋芒。

  知辛听他在军器监和首辅之间来回绕,自己本来对这双方都不甚了解,可一股脑地停下来竟然有种“很有道理”的强烈错觉,好像事实本来就该是那样。

  如此盲目就听信一个人片面之词其实有些危险,可这时知辛不仅没觉出危险,反而还觉得这样的李意阑让人……目不转睛。

  眼下其他人他一概没看,所以那个目不转睛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当这份痴念被知辛自己察觉到的时候,他挪开了视线,这回没有念阿弥陀佛,倒是心口砰砰地跳得厉害。

  碍于人心隔肚皮,江秋萍对他内心的波澜起伏毫无感应,只是来来回回地将李意阑的话在心里捋了几遍,最后摇了摇头。

  无懈可击地推论,他在心里说。

  众人接着说了会儿话,就听门口吵吵嚷嚷,原来是捕快拘回了石匠坊的管事,李意阑于是站起来,带着众人移步去了衙门的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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