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太子很难养_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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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珩知道郑老这是在提点自己,遂站起身来,深深作揖,“学生着相了。”他确实将自己的视野局限在了宫廷,局限在了那个王座,而忘却了天地间其余的风物。

  如此,今后定会将自己逼入一个绝境。自重生以来,他时时用前世之事鞭策着自己,不断告诫自己要夺得皇位。可是现在想来,确是汲汲营营了。

  “起来吧,为师者不就是要提点学生吗?若是你一点都不需要提点,实在是会让老夫这个为师者很是烦忧啊。”郑儒远捻着胡子,颇为忧愁地说道。说着见顾明珩的眉宇间少了郁色,多了豁然通达,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心里叹息这不明珩果然是美玉资质啊!

  “走走走,陪老夫去看看我大雍的济济人才!”说着先一步走下了台阶。顾明珩看着郑老精神抖擞的模样,应了声“自当从命”,便跟着下去了。

  曲水流觞文会一直以来便分三部分,上午众学子各自交流;正午时曲水流觞,吟诗作赋;而午后便是比画赛诗,最后由文会倡议者评定一名魁首。

  而此时,相熟或是陌生的文士学子已是相谈甚欢。郑儒远一路行去,路过的学子纷纷停下交谈作揖问好。郑儒远为天下士林领袖,声望崇高,几乎所有的学子都称他一声“师尊”。

  “你还记得当初老夫为你上第一堂课时,所告诉你的第一句话吗?”郑儒远一路行去,最后在较为空旷的地方停下来,转身问一直跟在身后的顾明珩。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开盛世之太平。”顾明珩字字句句念诵而出,声音有如冰敲玉打,清越无比。

  “做得到吗?”郑儒远突然敛了笑容,神色是少有的严肃庄重。他看着站在身前的少年,厉声又问了一遍,“告诉老夫,做得到吗?”他的声音中包含着忧国忧民,已经阅尽浮沉的沧桑。

  他突然对自一直所坚持的产生了动摇。若太子一直不曾清醒,那么把持朝政的必定会是如今身为太子妃的顾明珩。那么,他所坚持的,会不会葬送大雍万里江山?

  这也是他甚至是许多人所一直担忧的。

  “做得到!”顾明珩猛地抬头眼神灼灼地看着郑儒远,话语如同誓言,“吾穷尽此生,必当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开盛世之太平!”他字字铿锵,面若平湖,却意有惊雷。

  郑儒远听罢,叹了一口气,捻着胡须微微一笑,像是得到他的承诺了一般。接着看向一边,微微提了声音,“跟着老夫二人这么久,还不出来?”

  顾明珩平复下心中激荡的情绪,再转身时依然是满面淡然。

  谢昀泓见躲不下去了,便摇着折扇走了出来,尚有七步远便长身作揖,“学生谢昀泓,见过师尊。”他的声音带着恭敬,听郑老叫起了才直起了身形。

  “谢家的小子?”郑儒远一下就反应过来,笑道,“当年你爹见老夫时还没有你恭敬,这一点你比他强。”郑老两代太子太傅,当年谢行止入宫伴读时,郑儒远便是教导众皇子的老师之一。因此算起来,谢丞相也是他的学生。

  “家父时常忆起当年您对他的教导,说若没有您,他必定不会官拜丞相。”谢昀泓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顾明珩,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什么神色变化,心里有了计较。

  “胡说八道!”郑老笑着喝道,“谢行止他能这么对你说?那才是天都要塌了。谢家小儿,你爹他对你说的应该是当年他《尚书》背不下来,老夫打了他三十戒尺,还罚抄《尚书》二十遍吧?”

  谢昀泓故作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师尊英明。”

  “这有什么英明不英明的。”郑儒远摆了摆手,“你比你爹看着讨喜多了,看着他老夫就生气,你啊,虽然知道你是在套近乎,但还是让老夫心里很高兴。”

  说着对一边的顾明珩说道,“你们也认识认识,你们的父亲都官至丞相,也是缘分不是?”

  谢昀泓听见“丞相”二字,眼神一顿,瞬间便明白过来这竹青衣裳的少年是哪家公子了。

  只愣了一瞬,谢昀泓便一展折扇,“可不止这一点缘分,‘南谢北顾’,说的不就是我们两人?”他微微向上的眼角带着笑意,一双眼看着顾明珩。

  顾明珩点了点头,“早有耳闻,谢家公子。”说着点头致意。他也对这一身水色衣衫的谢昀泓心生好感,两人第一次见面,竟有了惺惺相惜的意味。

  “好了,别寒暄了,以后有的是寒暄的机会。”郑老打断他们的交谈,“走走走,跟着老夫去看看那边的抚琴台。”说着便走了过去,顾明珩和谢昀泓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抚琴台上,几名学子正在比试琴艺,一旁的人俱在评论。几人比试完了,一旁技痒的学子又上去了。来参加这曲水流觞文会可都不是来藏拙的,他们志向高远,善于抓住机会,以博取名声,得到他人的赏识。况且,在文会上博得好名声评价,对日后的仕途文路俱是有好处的。

  抚琴台上一曲罢了,谢昀泓哗地打开折扇,一双眼波光潋滟地看着顾明珩,“早闻明珩琴艺卓绝,不上去么?”他声音里带着纯粹的欣赏之意。

  “也是,明珩,上去奏一曲来听吧。”郑儒远也转过头来说道,“你濮阳顾氏九公子的名声,老夫也是早有耳闻啊。”郑老也掺和着笑道。他为顾明珩的老师,顾明珩琴艺如何他心中比谁都明白。这是故意想让他上去一展琴艺。

  顾明珩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推脱,分开人群走上了抚琴台。

  站在琴台边,顾明珩抱拳微微躬身,声音清越,“濮阳顾氏,顾九。”在场有认识他的人,一时有些惊讶于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又想到此次倡议人乃是郑儒远,而郑老任太子太傅,便也反应过来。

  而不认识他的人,见他的气质姿容,也对接下来的琴曲心有期冀。

  顾明珩坐下来,石凳有些凉意,却也让心智清明。他将手放到弦上,一片乐声缓缓响起,众人一听,竟是广陵散。

  人群逐渐褪去喧嚣,纷纷注目着琴台上的青衣少年。他修长的十指轻勾缓弦,有如松竹潇簌,又如明月徐来,极尽清华。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琴自三皇时期便是世间雅音,其音清正淡雅,是为君子之风。修身、养性,君子鼓琴。

  一时间,琴音渐变,有如风起松涛,云海翻卷,陡升博大之象。谢昀泓眼神微变,神色已是不掩震惊。如此琴艺意境,竟是出自一少年之手!

  此时顾明珩的神色清澈高远,似已醉心琴中。周遭惊艳的神色眼光,都已经被他所忽略。

  人群中已有人在猜测这“濮阳顾九”是否就是京城中流传已久的顾九公子顾明珩。此般才华,实为难寻。

  一曲终了,顾明珩起身致谢,随后淡然地走下琴台。但众人看他的神色已变。

  他一路走到郑老身后,一身青衣的他平静安然,不惊不喜,不悲不怒。

  谢昀泓看着顾明珩,突然退后一步,水色长袖一展便是一揖,“如此风姿,令昀泓见之难忘。如此琴音,足以三日绕梁!”

  他眼中没有艳羡嫉妒,亦无自我菲薄,而是如顾明珩一般的淡然,清澈坦然。

  顾明珩亦是微笑,将他扶起,“薄艺而已。”二人相视一笑,一如知己。

  郑儒远见二人形貌,捻须大笑道,“今日文会,你‘南谢北顾’二人,可真是恰逢其会!”他看着两人的眼中俱是期望与欣慰。

  旁人听见“南谢北顾”四字,也反应过来,抚琴的青衣少年是为濮阳顾氏九公子,那么那水色衣衫的少年,便是江南谢氏七公子了。没想到此次文会,两人俱出现在此。

  两人均是少时成名,顾明珩一琴一画,已是卓绝难以逾越,而谢昀泓一手书法,令无数大家叹为观止。他二人出生门阀世家,形质高华,品性才华难出其右。是为有了“南谢北顾”之称。

  “好了好了,不要再惺惺相惜的模样了,陪着老夫走走吧,身子骨都老朽了。”郑儒远对着两人说道,接着便往林间走去。

  而直到曲水流觞文会结束,再无一人登临琴台,掠动琴弦。

  那里坐着一个青衣的影子,已是无人可去逾越。

  “昀泓……”

  “明珩……”两人同时开口,却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同时住口,最后相视一笑。

  “你们两人啊,真是应该早早认识的。”郑儒远看着他二人的模样笑道。这时,一直候在不远处的阿羽突然快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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