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每天都在上淘宝_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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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几个小孩也被大人拍着说话:“我们也能干活,我们也能扫路,我们还能推着雪跑哩。”

  看着一张张被风雪冻的通红的脸上满是执拗的神情,还有那一双双诚挚的眼睛,谢景安只觉得心里滚烫,嘴唇嗫喏了好一会儿才微颤着道:“那你们要注意着些,觉得冷了,就去宅子里暖和暖和。”

  谢景安原想乘着这机会将以工代赈的事一并说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直到进到安置百姓的宅子里才将负责这边事务的一个巡城卫队正揪过来,让他多关注百姓的举动,扫雪可以,务必不能让人冻病了,而后才将以工代赈的事情吩咐下去,让他派人盯着这些百姓扫雪,无论男女老幼,只要肯出去扫的,一律算一天上工,等到雪停了谢景安多招些青壮腾出人手了,就用水泥工坊烧制的水泥,掺上土砖给他们建房,工钱就用工分抵,不够的日后再找补。

  “殿下要给这些建房?”第一次听说这消息的严靖和常青吃惊的看着谢景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谢景安叫他们打断话也不生气,坐在内堂里宽大的椅子上拢了拢衣袖,带着几分笑意说:“不然二位以为呢?要是本王不给他们建,他们这些老老幼幼的,何时才能住上房子,总不能叫人睡到街上去。”

  两人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收敛了几分,坐姿也端正了,挺直了腰背,歉意的道:“殿下莫怪,学生只是听殿下的话太过惊讶了,这才有些失仪,学生只是觉得殿下当真是爱民如子,大周朝这么多藩王,还有这么多皇子,却是头回听说有愿意拿出自己的银钱为百姓建房的。”

  “那是他们封地上的百姓都富裕,”谢景安不欲听太多拿自己与旁人比较的话,止了话头:“没有百姓的房屋叫雪压塌,自然就用不着出银子为他们建房了。”

  严靖和常青叫谢景安这两句话一堵,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正思量间,谢景安又指派了差事给他们:“今日叫你们来是让你们看看这些受灾的百姓,好写成文章日后印在报纸上的,你们与本王待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来,就让人引着随意转转吧,只是不要走远了,也不要打扰医官为他们医治,等想好了这文章该怎么写,也不用回禀本王,直接回去便是。”

  两人跟着刘主薄向学多年也是文采斐然的才子,胸中有墨,写起文章来就信手拈来,他们从前不知害怕写文章为何物,可今日叫谢景安提点了新闻该怎么写,忽的就产生了学渣一般对写文章的恐惧,只听见那两个字就觉得头皮都木了,生怕谢景安会再说出什么来,忙不迭的行了一礼,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撵着他们一般,迫不及待的就退了下去。

  于主事谢景安也没有多留,用打发严靖和常青一般的借口将人打发了出去,而后看着林言道:“如今堂中也没什么外人,本王这就让人将溪水村的村长和几名老人请来,你对于刘家有什么想问的,就乘机问吧。”

  林言这才知晓谢景安为何一定要带着他一起来这里,意外之余点头道:“殿下放心,对于刘家之事,末将一定彻查清楚。”

  谢景安只是普通人,大学学的也是计算机专业,丁点刑侦技能都不会,他怕先前套话问漏了什么问题,这才带着林言走了这一趟。

  他挥挥手很快有人将溪水村的村长和几个老人带了上来,颤颤巍巍的要跪下给谢景安磕头,吓得谢景安赶忙让人将他们扶住了,好说歹说的才劝他们坐下,大约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神情里很是有些惶恐不安。

  谢景安拉家常好生宽慰了几句,见几人情绪平稳了,才转头给林言使了个眼色。

  林言眼角余光几乎就没从谢景安身上移开过,看见后当下摆出一个极尽亲和的笑容,缓声道:“几位老人家,我听人说,溪水村从前是莫州城方圆百里难得的富裕村子,村子里的水浇地连带旱田足有近万亩,除去给朝廷缴纳的粮草,余下的足够村子里几百口人嚼用,还能剩下不少扯几块布割几块肉呢,家里青壮多的还能攒着买上一头牛,怎地今年房屋却叫雪给压塌了,莫不是请的修缮屋子的工匠手艺不精?那老人可得和我说说请的是哪家的匠人,好叫我以后避着他些,少挨些骗。”

  林言话说的亲近,可脸上哪怕是挤出了亲和的笑容,周身的气势依然骇人,好在外头大雪下个没停,屋子里虽点着灯却也看不清楚,再者几个老人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只听声音以为是个年纪轻脾气好的后生,也挤出了个笑容回道:“嗐,富裕什么呀,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过当时的溪水村是真富足,那时候村子里地多,人也多,孩子也跟萝卜串似的,一群一群的在村子里跑来跑去,我们那时候都不知道饿是啥滋味,虽都是些梗米高粱饭,可都是干的,管饱,只要不是旱灾年,有那条溪水在,地里一年的收成足够养活我们这些人了,逢年过节还能割上块肉吃。”

  老人一脸怀念的将当年富足的生活娓娓道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说完了还笑了两声,而后脸色一黯,叹气道:“可是好景不长,都是那帮天杀的蛮子,竟是打仗从檀州一路打到了莫州,我们村子那时候多少人啊,叫他们杀了那么多人,还掳去了好些,当时若不是我们几个嘴馋恰好去后山里打猎躲过一劫,只怕那时候不是被他们杀了,就是被他们掳去颌曷磋磨死了。”

  老人道:“那时候那些蛮子直在莫州烧杀了好些天,我们又躲又藏的几乎快活不下去了,正商量着要不要乘夜逃往沧州那边去,听说沧州就在海边,有什么岩洞,到时候来了蛮子我们往洞里一钻,虽说背井离乡,但好歹留条命在,可还没等我们商议出个好歹来,宋将军带着军队杀过来了。”

  提到宋将军,老人的眼睛都亮了,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激动人心的时刻,椅子都坐不稳了,兴奋道:“我们当时就在林子里躲着,亲眼看见宋将军领着人将那些蛮子杀的直叫唤,血都流了一地呢,我们当时还想着家都没了,还叫蛮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被掳去的家里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干脆跟着宋将军去杀蛮子,杀一个是一个,也算为家里人报仇了,却没想那宋将军嫌我们年龄大了,不肯带我们走,我们自然不依,不过后头宋将军将我们被掳去的家里人都救下送了回来,还给我们留了十两银子,叫我们好好照顾家人以后再报答他的恩情,我们才没再追着他们要从军。”

  老人说着当年宋将军的英姿,眼睛里满是感慨,叹气道:“说着要报答,可一晃都过去十几年了,我们都知晓宋将军就在平州,当时也说着等家里攒的粮食再多些,就想法找个人送到平州去,可谁知后来我们的地就不是自己的地了。”

第92章 望远镜

  “那是为何?”林言配合着做出一副奇怪的神情, 看着那老人道:“莫不是有人趁火打劫, 占了村子里的地?”

  “可不就是这般?”老人苦着一张脸, 唉声叹气道:“村子里死的人太多, 值钱的东西都叫那些蛮子给搜走了, 就连屋子也叫人烧了个干净,哪怕有宋将军可怜我等留下的十两银子, 却也不够给他们安葬,盖几间屋子让我们容身的,我们没了法子, 只好将村子里的地给卖些出去,我们本想着卖上个几百亩也就够了, 剩下的我们好好拾掇一年,来年日子就好过了,可谁知那刘家和定契的人欺负我们不识字, 哄骗我们将全村的地都给卖了。”

  虽是十几年前的事, 老人依旧恨的咬牙切齿:“那可是上万亩地啊,我们溪水村世世代代就指着这些地过日子,如今都叫他们哄骗了去,可让我等怎么活?我们气不过, 便找到衙门敲了鼓, 原是想让县太老爷给我等做主,却不想地没寻回来, 反倒挨了一通板子,给锁进了那牢里头, 后来……”

  老人说到这儿长叹一声,脸上又是悔又是恨,半晌才道:“后来我等为了活命,只好吃下了这哑巴亏,好好的地全都姓了刘,我们也做了刘家的佃户,刘家还因此得了县老太爷的嘉奖,给了刘家一块牌匾,写着什么仁义之家。”

  老人说完露出了个讽刺的笑容,却是不再往下说了。

  林言轻声追问道:“那老人家给刘家做佃户之后呢?待溪水村的人可还好吗?收租几成?平日里可为难你们这些佃户?”

  “就他们那样披着层皮的人家,哪是会待人好的,”老人叹气道:“初时倒还留着几分人样,只收我们五成租,那时虽辛苦些,倒还能活的下去,可近些年却越来越不想穿那层人皮了,足足收了我们七成租,遇到旱灾年也不曾减少一星半点,以至于我等不得卖儿卖女,从前每家每户都有五六个孩子,倒如今有好几家就只剩下一颗独苗苗了。”

  “卖儿卖女?”林言语气里明显带了几分怒气,却强压着问道:“那孩子要卖到哪儿去?可是那个刘家?”

  老人的脸色越来越愁苦,手拢在袖子里,道:“我们是刘家的佃户,自然是卖给刘家的,这么些年过去,少说也卖了好几十个孩子了,先前有做父母的想孩子想的紧还让看看,后头就说什么都不让看了,遇到那脾气差些的门子,还得吃顿打,我们私底下都说,刘家不让看孩子是不是把孩子都害了,只是担心归担心,刘家势大,我们这些天天在地里刨食的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每日多卖些力气干活,好在来年多分点吃食,不用将孩子卖了。”

  老人越说越唉声叹气,其他坐着的老人也偷偷抹起了眼泪,谢景安听在耳中气的眼睛都快红了,林言算还冷静,只是神情比方才冰冷了许多,周身的煞气越发骇人了,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来提着剑去砍人一般。

  按捺住性子,林言又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眼见问的算是差不多了,便好生将几位老人安抚了一番,才让人搀扶着将人送出去。

  待内堂里没了外人,谢景安也就不用忍着自己的脾气,顿时一巴掌拍在桌上,将茶水都震的跳了一跳,满面怒气的道:“真是好大的胆子,亏那刘家也是有个四品大员在长安做官的书香门第,却不想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更是与朝廷指派的县令沆瀣一气,随意哄骗欺辱百姓,甚至还收七成租,他们哪里有点文人的样子,依本王看,除去那层人皮,里头装着的分明就是狼心狗肺罢了。”

  谢景安这一拍叫茶水撒了满手,站在一旁侍候的崔同见状一颗心紧张的都快跳出来了,从袖里掏出块帕子就扑过去给他擦手,紧张的道:“殿下烫着没有?您是千金之躯,哪能做这等危险的事,要是实在生气,打属下两下都成,可不敢将手烫坏了。”

  崔同一边将谢景安的手抱在怀里小心的擦一边几乎要掉下眼泪,看的谢景安哭笑不得,从他怀里一把将手抽出来,拿过帕子随意擦了两把道:“本王再怎么着也是个七尺男子,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再者这宅子叫秦总管管的不错,下人上的茶都是将将好的,喝着都不烫嘴,又哪里会烫手,你可别小题大做了。”

  崔同担忧的不行,还被谢景安训斥了一通,顿时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正要张口分辩,却听林言忽的道:“崔小管事说的不错,殿下身份贵重,连带末将在内整个封地百姓安危都系在殿下一人身上,如何能不小心?若是殿下日后当真有气恼的时候,莫要与这桌子为难,打在末将身上就是,末将自小习武,皮糙肉厚,打多少下都不妨事,只要不让殿下手疼就好。”

  谢景安才训斥了一个,还没将人哄好,就又来一个凑热闹的,还比前一个更一本正经,顿时听的谢景安头都要炸了,他也不似待崔同那般哄着小孩似得,直接抬起眼睛瞪在林言身上。

  林言看着谢景安瞪圆了一双眼睛警告的看着自己,原是该害怕惶恐的,只是不知怎么了,他硬是生不出一丝慌乱的情绪,反倒叫那双好看的眼睛瞪的心中发笑,好在他是个自控力极好的,才险险没有笑出声,只是生怕脸上露出一星半点,急忙低下头遮掩了起来。

  只是这动作看在谢景安眼里只以为他被自己瞪的害怕了,便满意的转过头,放轻了声音哄着崔同道:“本王也不是责怪你,只是想叫你知道,本王再身份尊贵,也是个成了丁身长足有七尺多的男子,哪里就像姑娘家一般精贵了?本王不过是拍拍桌子将温水撒在了手上,没到让你大惊小怪的份上,你虽是扈从,却也是个还没成丁的孩子,若是本王因心里有气就撒在你身上,那本王可不就成了个暴戾昏庸的藩王了吗?”

  崔同方才还委屈的不行,可到底年纪小,叫谢景安哄了一哄就又高兴起来,只是心里还是心疼谢景安叫茶水烫着了,直抓着谢景安唠叨了好几句,才重又站回他身旁。

  哄好了崔同,谢景安算是腾出手能收拾林言了,他刚要张嘴跟他讲道理,就见林言忽的笑了两下,而后一脸正色的道:“殿下方才对刘家的那番斥责,正是末将心里所想,事不宜迟,末将这就挑几个面生的人前去查探,待末将查探清楚,就立即回禀殿下。”

  林言说到正事,谢景安顿时将方才想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同样严肃着一张脸点点头叮嘱道:“那你且先去吧,务必要小心,哪怕多费些时日也要注意安全,动手之前想想本王,再想想林姑娘,本王不能失去你这么一员心腹大将,林姑娘也不能失去他相依为命的哥哥。”

  谢景安前面两句林言还一脸肃然的点着头,心里颇为激荡,可听到后面两句顿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什么不对来,只好抛到一边,站起身郑重拱手道:“殿下放心,末将谨记着殿下的嘱咐,必然会安然归来。”

  林言退下去出了内堂办差,谢景安带着崔同在宅子里转了一圈,见处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巡城卫负责秩序的也一丝不苟,便放下心来,却没打道回府,而是去了位于城外新建的水泥工坊。

  许是崔同才叫谢景安又是训斥又是哄的折腾了一通,这回倒没如何劝阻,只是叫他多带些宿卫,并且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他,便随他去了。

  谢景安到得工坊时恰巧刘主薄也在,正领着人巡视堆放水泥的仓房,一听顺王驾到,急急忙忙前来迎接。

  谢景安自打水泥工坊建立有段日子没来瞧了,如今见扩大了不少,不免看的有些兴致勃勃,在刘主薄走到他面前欲行礼时随手扶了一把免了他的礼,一边往工坊里走着,一边问他:“如今水泥工坊如何了?水泥制的可还顺利吗?现下有多少制好的水泥?”

  刘主薄亦步亦趋的跟在谢景安身边,道:“回禀殿下,如今水泥工坊一共有青壮一百余人,制水泥的窑共有二十余座,每五日制出来的水泥就能堆满一个仓房,现下微臣已经让人按着殿下说的法子掺着石砖试建屋子,想来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手顺了。”

  听着刘主薄的禀告,谢景安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前期水泥工坊虽不太顺利,但摸索了几日总算过来了,如今每日产出的水泥虽不多,但给受灾的百姓盖房子是足够了,待大雪一停官道能走了,到时候去附近州县多招些人来很容易就能扩建起来,将制出的水泥攒上那么两三个月,足够掺着沙石加固城墙了。

  谢景安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越发对水泥工坊的进度感到满意,只是如此一来,他不免想到了到现在还没攻克关键技术的玻璃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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