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在被迫成为万花的日子里_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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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菘蓝慌张的说:“师兄你快随我来, 我爹救了个人……”

  “狗娃!”刘家娘子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你爹哪里救了什么人?!”

  “娘,你别遮掩了,师兄是信得过的人!我爹救了个人在后头山沟子里!怕是有一段时间了!”菘蓝头也不回的道:“师兄,那人是刀伤, 失血过多,现在已经开始有些不对了……呃……”菘蓝话未说完,人就已经被人提了起来, 他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在哪?”菘蓝听了苏浅的话连忙指了一下方向,苏浅的轻功已至化境, 提着菘蓝也不见丝毫吃力,近乎不着力的在空中急速掠过,不过几息起落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菘蓝说的那个山沟子里。

  那里有个草棚子,门口站着一个汉子正四处张望着。

  “爹!”菘蓝低声喊了一句,下一瞬苏浅就落在了汉子身边,已然推开了门进到了屋内。

  那汉子看见门开了才知道进了人, 往屋子里一看果然床前已经站着两个人,急忙道:“狗娃,你这是……”

  菘蓝摆了摆手说:“爹,你先出去,莫要扰了师兄!”

  简陋的草堆成的床上躺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胸口的衣物几乎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看样子应该是菘蓝之前检查伤口的时候剪开的,苏浅俯身给他把了脉,又看了看他胸口的刀伤,他摇了摇头说:“没救了。”

  “师兄!你再……”菘蓝刚想说什么,就见苏浅拿出了他的金针,落手极快,却针针都落于要害,他喉咙动了下,就听见苏浅说:“这人和你家是什么关系?我封了他最后一口气,时间不多,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快些交代。”

  “是!”菘蓝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找他爹来。

  苏浅落手又是一针,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震了一下,随即双眼就睁了开来,苏浅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一怔——那是一双非常温润的眼睛,温和而知礼,它的主人在看见苏浅的一刹那就放松了警惕,并不因其身上累累伤痕满脸的血污而显得凶戾难言,他动了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笑着问:“这位先生,是您救了我吗?”

  苏浅摇了摇头:“不是我……也没救成。”

  “是吗……?那也多谢先生援手。”床上的抬了抬头看了看茅草屋粗陋的屋顶,似乎在回想一般的说:“我隐约记得……我逃了出来。”

  “现在感觉如何?”苏浅问。

  床上的人想了想说:“还不错……比我之前好多啦……”他话音未落,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看得苏浅眉头一跳,连忙一压他胸口某处大穴,“忍住别咳嗽。”

  “为何?”

  “你就只剩一口气,咳完了就该死了。”

  “是这样吗?……多谢先生。”

  菘蓝领着他爹进来,他爹一看床上的人醒了,立马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江先生!昔日小人曾蒙您救命之恩……”

  床上的人笑了笑:“起来吧,江某能有今日,也算是求仁得仁。”

  刘大郎恨恨的说:“都怪那小人!秦贼可恨!”

  床上的人睁大了眼睛,慢慢的说:“别怪可帧啦……他也不容易。”

  “可是……!”

  “先生……”那人眉眼舒展开来,原本温润的眼神迅速的黯淡了下去,他说:“我已经看不见啦……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是。”苏浅应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什么遗言便现在说了吧。”

  “先生……能不能烦您件事儿……”他说道,也不管苏浅有没有回答,尽量保持着自己的笑容,艰难的说:“我昏迷过去的地方……应该有一把琴……劳烦您帮我找一找,若是可以,就帮我送回……咳咳……”

  苏浅看向刘大郎,刘大郎连忙点头说:“是有一把琴!我带回来了,就在那边!”

  床上那人恍若未闻,“送回……长歌门……就说……”

  他突然顿了顿,头微微一侧,似乎在倾听着什么,过了许久才慢慢的说:“先生……您说了什么吗……?我听不太清……江某就厚颜……当……先生答应了……”

  他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缓缓地说:“就说……远舟……怕是……回不去了……”

  说罢,他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闭目沉沉的睡去。

  苏浅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帕,沾了些水,将他脸上的血迹一一擦去。如同想象中一般,这人的拥有着一张如同他的眼睛一样温润的脸。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你去吧。”苏浅换了一张干净的帕子覆于其面上,遮住了他的脸。他面上淡淡的,并不因为面前之人的死去而有所悲伤,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你的琴,我会送回去的。”

  床上这人的腰间悬了一枚破旧的玉佩,不知道是逃亡的路上摔坏了还是天生就是如此,只有普通玉佩三分之一的大小,边缘看起来倒是很光滑,虽尘土掩面,却透露出了一种常被主人爱视摩挲后才有的光泽。此时那枚玉佩正歪斜斜的倚在那人的袍子上,却让苏浅无端觉得有些在意。

  他从他腰上取下这一枚玉佩,心想这既然是主人爱物,就作为信物,一并带回长歌门吧。

  菘蓝的双目有些红,苏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无须自责。他伤势过重,便是孙先生当面,也是无力回天的。”

  “我为医者……”菘蓝说:“先生曾说过的……”

  “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苏浅接着菘蓝的话往下背着入门曾宣誓过的誓言。

  两人的声音汇成了一线,都各自默诵着这句话。

  “……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苏浅叹道:“你做到了。”

  菘蓝深深的低下了腰,低低的问道:“师兄,他便这样死了,你不会有愧疚吗?”

  “我尽力了,我救过了,我不愧疚……我为何要愧疚?”苏浅突然嗤笑了一声,说:“若是每死一个人便要医者愧疚一次,每伤一人医者便要痛哭一次……菘蓝,你还是与我回谷吧。”

  “……”菘蓝起身:“多谢师兄教诲。”

  还跪在地上的刘大郎满目通红,一直强忍着没说话。菘蓝将他父亲扶了起来,苏浅问道:“刘伯父,此人的后事便交予你了,可否?”

  “自然!”刘大郎一口答应,随后咬牙道:“都是那姓秦的卑鄙小人的错!士子折节,改投了那安贼……”

  苏浅走到一旁,将那把破损的琴用布包了起来,放入了琴匣之中。那刘大郎正欲说什么,苏浅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抓过一把稻草盖在了床上那人的身上,随即草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兀那猎户!看到一个书生没有?要死了的那种!”来人是个穿着盔甲带着一顶狼皮帽的小兵,满脸的不耐烦,官话说的很奇怪。他看见苏浅眼睛一亮,横刀向前两步:“你就是那逃犯江远舟吧?”

  苏浅身形微动,从这狼牙兵身边略过。带着银纱手套的手指自对方喉咙口穿过。银纱手套滴水不沾,苏浅斯里慢条的抽出手指,他甩了甩手,血自他的指尖开始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横线。他缓缓地说:“不是。”

  话音刚落,那狼牙军便已经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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