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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破道_第10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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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千妖族此时亦是一般激荡心情,自今日起,妖族将进入前所未有的鼎盛时代,所有妖族俱不再各为其是,他们有自己的帝王,他们有自己的圣物,这周天诸界,这方土地,皆是他们的领土!

  万千激昂而各异的长啸声中,离渊身形腾空,一道气息打入大地之中,地面震荡,随即那一株细细小树苗仿佛终于汲取了足够的信仰之力,它生出长长根须扎入大地之中,身形不断拔高,直至伸展到界域之中无弗界远之处,令妖界之内所有妖族只须一回身便可寻到它。

  随后空气中道道妖力化作雾霁千道垂下,界域间不知从哪里来的瑞霞明光映照在它接天映日的巨大树冠之上,一切熠熠生辉,妖气蒸腾中,一片生机盎然,这是所有妖族共同的信仰,亦是妖族帝君长居之处——苍梧之巅。

  在万千妖族俯身长啸的顶礼膜拜之中,便是离渊,亦难掩心中激荡,统御诸妖王,说来多么简单一句话,其间多少征伐事,又何止征伐,而他也终于做到这周天诸界无人做到之事,将所有妖族聚拢麾下,甚至能彻底掌握苍梧为己所用。完全掌控苍梧之力后,才会明白这股力量有多么浩然庞大,妖族圣物……应足以镇压天池了吧?

  这般想着,离渊心头却忍不住一悸,以他今时今日修为,更远非当年,周天诸界能与他并肩者恐怕亦难说有几人,大修士这等心头悸动绝非小事,但他尚来不及辨别这股心悸的源头,便是诸多大事纷至沓来:妖界已立,苍梧参天,诸妖王齐请妖帝登临苍梧之巅昭告周天诸界亦是应有之义,此外,诸妖王如何安置,诸妖族如何调配,皆需要妖帝决断,似朱巽这等劳苦功高追随日久的大妖王自然是要优待的。

  好不容易待这些事由安排下去,便有小妖王来报:“陛下,有急报……”

  不待这小妖王说完,离渊难得有些不耐地蹙眉道:“可与妖界安危攸关?”

  小妖王摇头道:“这倒没有……”

  离渊便道:“既如此,延后再禀,本座先暂返天冥,若有要事,朱巽领议,有事不决再行传讯。”

  说罢,离渊身形一闪,身影已经消失在苍梧之上。诸妖王对视一眼,皆对离渊实力再次感到震撼,身形一动间跨越千万界域,其余诸族中有大能办到得吗?

  似朱巽这般的大妖王又忍不住嘀咕,帝君什么都好,就是偏偏还放不下父族,总是对天冥族之事牵挂心上,那样频繁劳顿的艰辛征战之中也会偶尔失神惦念,未免令他们这些妖王心下有些不足。

  可下一瞬间,那前来回报的小妖王却是一脸茫然地道:“诶?可是吾要回禀之事便与天冥族相关啊……”

  朱巽不由挑眉道:“什么?!”

  离渊不知为何,脚下十分之快,千万界域几乎在眨眼间已在身后,他心中仿佛有无数情绪催促着他快些返回天冥族,他心中只想着,他已经一统妖族,苍梧在手,足以镇压天池之厄,这样一来,凡人该没有任何理由再死守在天池之畔了吧?

  这样想着,天冥族已在眼前,天冥界天气格外十分晴好,湛蓝晴空没有一丝云彩,明丽阳光挥洒而下,天池折映出七彩光芒,绚丽无匹,令离渊也不由心中轻快,他没有惊动任何天冥族人,而是直入漩镜塔中。

  明丽阳光经璀璨塔身几重折射,最终只洒下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靳一斯趴在案前,斑驳光线洒落在他清秀面庞上,嘴唇依稀有隐约笑意,小木棍静静躺在那里,三片叶纸整整齐齐放在他脸庞,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细微轻风,那轻若飘絮的叶纸才轻轻起伏,微微凌乱了一些位置。

  怔怔看着眼前一切,离渊轻快步伐却在此时似有千钧之重,天池之水渐起波澜,平静如镜的水面之下隐约有什么动荡不休,离渊呆呆立在原地,仿佛对天池的变化无知无觉,或者说,他已经对周遭一切再无知觉,直到寰埏“哇”地一声扑到他怀中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道:“他、他不准我告诉主人……”

  即使实力已经站在整个周天诸界的巅.峰,离渊抚着自己器灵的指尖都在不住颤.抖,他分出一缕微乎其微的力量操纵其上前,却觉得连神魂都在颤动不休,那一缕细微力量似有千钧之重叫他眼前天旋地转几乎难以为继,天池之上,似有黑色潮水不断蔓延。

  漩镜塔中,起风了。

  那几叶轻若飘絮的叶片翻卷到半空之中,轻轻落入离渊手中,却没有半分损坏的痕迹,果如靳一斯要求的那般“可以保管得很久很久”,其上,以凡人之手书写而出的符文再如何惊天动地可泣鬼神,自然是没有任何法力可言的,甚至,哪怕借助建木竭力相助至建木力量耗竭陷入沉眠,凡人之手书写的笔迹也浅淡得仿佛随时可能消散在半空中。

  “离渊,见字如面,我的天冥文字学得不错吧,哈哈哈哈,我也很佩服我自己呢,你也想不到吧,你们这种与契纹能量结构力量强弱挂钩的文字,我在没有办法掌握魂力的前提下居然能够破译学习哈哈哈哈。

  咳,言归正传,容我提醒一下您这位天冥王(也许还已经是妖帝了?),阁下是否还记得,于凡间之时欠本人一个赌约,天池祷祝大典上,你拒绝践约,我们凡间有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我希望你能履约,可不要叫我这个凡人瞧不起啊。

  天池之水下,七情六欲驳杂纠葛,早已经不可净化,任何力量都不可能阻拦,即使是苍梧之力。我已经反复建模测算过,就算苍梧能够集聚妖族信仰之力,也只能阻拦一时,天池下集聚的七情六欲最可怕之处,并不只在于数量,还在于生灵于天地间,不可能没有情绪,这样多压抑下来的情绪,只会持续不断衍化生发,最终生成超越世间一切力量的可怕怪物,到了那时,它会席卷世间一切,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拦。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釜底抽薪。看到那两个大阵了吗?借第一个大阵,利用苍梧之力短暂镇压天池的扭曲之力,逆转天冥一族所有人的契纹,包括你的,解开所有人与天池的联系,断绝魂力联结的途径。然后启用第二个大阵,彻底封禁天池,将它远逐虚空之中……这样,就可釜底抽薪全身而退。

  离渊,你始终要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王者能够代替子民做所有决定,解开契纹,他们固然失去不死不灭之力,可他们自此可以拥有自己真正的喜怒哀乐,得到真正的心之自由,也许不强大,也许不美丽,可那是最真实的他们,不被任何其他力量所左右,他们会知晓自己该往何处,王者所能做的,不是指引方向,而是叫他们知晓心中真正所向,并给他们去追寻心中所向的勇敢。

  到了那个时候,离渊,我希望你能履行赌约,这一次,你不要再考虑什么生来背负的责任,想当什么王就当什么王,不爱当就不当,众生会有自己的出路,而你就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做一次离渊,只是离渊,好不好?”

  借苍梧之力,镇压天池,逆转天冥一族生来的契纹且不留任何后患,封禁天池,将之放逐虚空之中不再影响生灵……周天诸界哪个修士敢放言自己可以做到?

  身为凡人,如此聪慧……却又如此悲悯,甚至连天池对众生的影响都已经顾及。

  只可惜……

  寰埏镇压天池之上,待它猛然觉察不对之时,天池黑色的池水已经涌了上来,它情不自禁看向离渊大叫道:“主人!”

  离渊却似听而不闻般自言自语道:“只可惜,以汝这般聪明绝顶,却未告诉吾,若是承载天池之人无法守心以至神魂激荡再难固守,又要如何才能做到全身而退?”

  站在巅.峰的大修士神魂动荡,若非一场大战伤了神魂,便是发生了什么足以动摇此生对大道认知的事,轻则动摇道基境界破碎,重则影响诸界道则运转。

  离渊似是对这一切全无所知,只是脚步凝滞地走上前,缓缓半跪了下去,以他如今修为,伸出的指尖竟有止不住的颤.抖,阳光之下,他的指尖不过微微触及,对方的身体化为纷纷扬扬的晶莹碎屑,彻底消失在微风之中……

  离渊于怔然间情不自禁握紧指掌,却只有一粒细微不可见的微弱莹光被他握在掌心,他才渐渐回想起来,凡人之躯脆弱易朽,若非妖冥塔乃诸界神器,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于风吹雨打中。

  凡人,原来如若脆弱。

  其寿不过百年。

  百年啊……明明百灯流光、酒郁芬芳,那双明亮戏谑的眼眸仿如昨日,还是随自己走过凡间、妖界、天冥界之时便韶华已逝,只是那一粒最初灌下的福寿丹掩住了自己的双眼,竟然忘记了,道是凡人百年,于修士不过眨眼一瞬。

  汹涌的黑色潮水澎湃不休,感应到天池剧烈变故的寰埏不由大骇:“主人!主人!!主人!!!”

  可此时的离渊恍若未闻般,只呆呆看着那凡人于世间最后一点痕迹彻底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般短暂,又这般绚烂。

  看着那汹涌澎湃已经渐渐开始溢出的漆黑天池之水,寰埏眼神中难掩惊恐,天池之水在它镇压之下本不该在此时爆发……除非,除非……它看向自己的主人,只见他容色平静,可那澎湃的天池之水分明在昭示着主人神魂之基在动摇,甚至瓦解……可这一次,寰埏说不出一个字,只有金色的泪水顺着它胖胖的脸颊流淌而下。

  便在此时,先后两道传讯于天外而来:“陛下,不知何故,苍梧上方电闪雷鸣,还请陛下速归主持大局!”“陛下!人族之中覆天星钟原本只是些微震动,尔今却长长警鸣不休!人族修士大军已然集结,兵锋所指……似是天冥族,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寰埏情不自禁看向离渊,它知道主人一向最重身上之责,如今天冥界与妖界同时告急,实不知主人会如何处置。那覆天星钟,乃是人族至圣之物,绝不会无故长鸣,偏偏直指天冥族,看着周遭汹涌漫卷的漆黑池水、那咆哮着席卷整个天冥界的阴寒死气,还有那一张张惊慌失措跪倒在地不断祷祝的天冥族面孔,寰埏胖胖的身躯中竟也难掩悲凉。

  离渊却只静静立在漩镜塔内,而后,他指尖织出繁复强大的符纹,语声却已经稳稳遍传妖界:“不必惊慌,苍梧变故皆因本座神魂动荡道基破碎……”

  一个统御诸妖族的大修士亲口当众承认自己神魂动荡道基破碎,可想而知所有妖族心中有多么震骇,甚至在周天诸界,这位如日中天的妖帝的存在都是无法忽视的,这番承认自然也会引来轩然大波。

  可紧接着,这位妖帝更令妖族诸界所有修士震惊:“是故,本座无法担当妖帝重责,凤族大妖王朱巽,修为可堪天人,征立妖界功勋赫赫,胸怀无私为妖族谋深远,足堪当妖帝大位,朱巽,尔可愿意?”

  这一瞬间,朱巽只觉得随着这一声询问,离渊似已在他眼前,他敬畏之余却直接道:“陛下,恕臣直言,陛下修为精深臣难并肩,何故这般突然……”

  离渊却只摇头道:“本座道基确已破碎,难以为继。”

  当那一道破碎神识的画面传来之时地,朱巽心中震荡,尔后竟不由觉得鼻端酸楚,随即恨恨道:“当初大预言便说了杂子凶兆,不该留那小子在族中……”

  离渊却抬手道:“稚子何辜?”然后他忽然想到那个两次救下两个混血婴孩的凡人,心中倏忽释然暖然亦涩然:“再者,汝大概忘了,本座亦同时身负妖族与天冥族血脉,若真是什么凶兆,本座当在前。”

  朱巽哑然,可是想到离渊修为,不过回了一次天冥族地便是这般结局,声音中还是难掩愤然感伤:“陛下,难道是那天冥族内……”

  “与族内无干。”只是本座……确是再难为继,譬如晓风晨星,当时只道是寻常,而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终成错憾,无法挽回。

  离渊只最后叮嘱道:“妖界初立,必还有诸多艰难险阻,也唯有尔可托付,紫映啸云等人本座也已经叮咛,他们必会助尔一臂之力,望尔等同袍勠力同心,为我妖族同胞共谋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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