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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_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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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乃是心肝火盛,所以神志不宁,失眠多梦,惊狂烦躁。”沈寒山懒懒打了个呵欠,连笔都懒得落,“吴议,给公主开个安神补心汤。”

  权毅见他一脸轻松之色,也只当公主病情颇轻,却不意沈寒山话锋一转,又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驸马爷,安神补心汤可以治疗她的症状,却不能根治她的心病。”

  他茶也不喝,座也不落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隔着一层衣衫戳了戳权毅的心口。

  “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要想得到一颗糊涂的心,就用一颗糊涂的心去换,你要想得到一颗清明的心,也要用清明的心去换。”

  初夏的阳光洒落在青石板铺平的前厅里,散成一地碎金,沈寒山一抬脚,一双乌黑的翘头履从满地阳光上碾过,只留下长长一道影子。

  “这……”权毅心里明白沈寒山的意思,心下正有三分犹豫,面前突然缠上个刚及胸口的半大孩子,神色严肃地望着他,眼中仿佛含了两个小铜秤,正掂量着他心头的盘算。

  他骤然被吓一大跳,倒是吴议奋笔疾书地写方子,头也不抬:“他是鄱阳郡王的小世子,也就是你的亲侄儿。”

  权毅忙含笑从囊中摸出两朵小金花,塞在李璟手头,算是他这个做姑父的一点见面礼。

  李璟却把这哄孩子的小玩意塞了回去,他虽然在袁州这样的乡野之地厮混了好几年,到底也在宫里开过了眼界,不是轻易能哄过去的了。

  “姑父要用什么心去换姑母的心?”

  权毅笑容登时凝滞在脸上,他的一颗心早就分成了八瓣,一瓣留给自己,剩下七瓣分送给了不同的佳人,连这几位他都还没来得及一一安顿好,哪里还拼得出完整的一颗心来给一个年华老去的义阳公主?

  僵硬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便像夏日里冰盏里的冰块似的融化开去,权毅换上一副庄严郑重的脸色:“自然是竭尽我所能,救治我的妻子。”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姑父。”李璟小手攥成拳头,不深不浅的阅历还不足以使他分辨出这话里的真假虚实,只能选择暂且相信他。

  “行了。”吴议却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一个人,知道权毅不过逢场作戏,哪里来的真心实意,只撂下一张沈寒山嘱咐的安神补心汤的方子,便携了李璟的手,悠悠然回到沈寒山的小院之中。

  ——

  如此相安无事又是十数日过去,义阳公主自用了沈寒山所嘱的安神补心汤,倒也不再闹事,恢复了神志。

  她就像个木头里雕出来的人,在肝火中狠狠烧了一把,只留下一些死掉的灰烬和破碎不堪的残躯。盈盈一双明眸已经烧得干透了,剩下一对鱼眼似的死目,任凭权毅在外胡吃海混,她看不入眼,更看不进心里。

  左不过是换了个冷宫待着,权家上下待她倒比宫人客气几分,其实是怕她疯癫又发,所以人人都躲避开去,生怕惹上这个大麻烦。

  而宣城公主毕竟年轻貌美,自阴暗之地走了出来,重新回到暖洋洋的阳光底下,整个人便似破冰而出般得了精神气,反而和王遂古倒成了举案齐眉的一对好夫妻。

  二位公主同父同母更如同一条命,从来都是被人一道提起的,而今却命格却截然不同了,不由使人长吁一声命运无常,本来同一条死胡同上的两个人被李弘拉了出来,又走上了全然相反的两条路。

  这些流言蜚语随着秋风落叶一齐飞舞在整个长安的大街小巷,就连李璟也略有耳闻,一面欣喜宣城公主得遇淑人,一面又气愤权毅不守承诺,还没来得及去权家和这位驸马爷算账,就被吴议揪着后脖颈丢进屋里。

  沈寒山亦盘腿曲坐在衾榻上,高弓的眉宇下是一双深沉的眼睛,眼珠在李璟身上扫视片刻,像要把掂量掂量,拿出去论斤称两地卖了。

  李璟吓得往吴议背后一躲,却被揪着衣服推了出去。

  “是你告诉太平公主百合酸枣汤的方子?”先开口的是吴议,他自觉已经算是李璟的师父,出了事情,少不得要问责。

  李璟心头一惊,不知他们从何知道这个秘密,更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大事,但在吴议面前也不敢隐瞒,把当日的事情倒豆子一般一一道来。

  最后,才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望着吴议:我做错了么?

  沈寒山揉了揉酸痛的额角,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

  倒是吴议眼光一沉,冷冷吐出两个字。

  “跪下。”

第52章 沉重教训

  “跪下。”

  这句话,太平曾从她的父亲、母亲、兄长乃至于自己口中听到过无数次。

  只要他们说出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那些或者慌张, 或者从容的身影就会曲下一双腿,用自己的双膝代替脚尖, 用华丽的衣衫代替鞋子,弯下腰肢或者背脊挺直,来完成这个可以有很多种意味的动作。

  太平见过很多人跪过, 但自己鲜少有下跪的时候。

  就连在太常寺中祭拜祖先的英灵之时, 也是预先有人拿编织细密的棕草垫子盖一层柔软的刺绣锦帛垫在双腿底下,以防她娇嫩的双膝叫青青的石板硌出痕迹。

  但是现在, 她的母亲,全天下唯一比她权位更高的女人, 正噙着早春寒风般冷冷的笑意, 轻声吐出这两个本来绝不会出现在母女对话间的字眼。

  夏日和煦的晚风从小公主纤长的睫毛上掠过,在隽秀的眼尾擦出些微热汗。这点汗水有些阻碍了她的视线, 让她没能看清楚母亲眼中的严肃和沉重。

  “母亲,您说什么呀?”她摇着武后的手,不解地撒娇。

  “我让你跪下。”

  武后捉着她的手缓缓地褪下去,母女腕上成对雕琢的白玉镯子磕出清脆一声响,像一记不轻也不重的耳光, 让年幼无知的公主脸上一红。

  她偷偷抬眼仔细打量着母亲的神色, 终于发现这勾起的唇角里凛冽怒意, 忙提了裙角仔细地盖在膝上,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双腿弯了下去。

  武后耐心地等她完成这些小动作:“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跪下吗?”

  太平左右一寻思, 她既没有偷偷溜出宫,也没有在太医署捣蛋,更没有偷吃御膳房的果子,到底哪里惹母亲生气了呢?

  见她犹神在在不知情的样子,武后也只是缓缓一笑,目光微沉,朝后一唤:“韦禾,你出来说。”

  韦禾自武后身后一面硕大的锦绣屏风后面缓缓踱出,一枚小巧的下巴低到锁窝里,恨不得把脑袋都垂到地上去。

  “禀报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杨氏她,她在贺兰敏之家中聚会时,因遭人凌辱,不堪受耻,已经自挂三尺白绫……去了。”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叫才到髫年的太平听得懵懵懂懂,听到最后,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司卫少卿杨少俭的女儿杨氏,弘哥哥原订的太子妃,她将来的亲嫂子,已经自缢身亡了。

  她不禁在心中窃喜,她本想着用药给杨氏,让她变得病恹恹的,这样自然就没了入主东宫的福分,他的弘哥哥也就不用有个不生不熟的女子来拘着,仍旧是她最要好的弘哥哥了。

  既然杨氏已经自缢,弘哥哥也得两三年不得娶妻,以表对早去的未婚妻的哀思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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