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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_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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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燎又一点都不快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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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卫燎:妈妈这个人一点也不好玩!

第五十三章 镣铐

  傅希如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借由骨头卡住剑锋,只要他不松手,手就是安然无恙的,因此也并不怎么紧要。骤然失血是有些吓人,然而比这更可怕的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倒不是最紧要的了:“兵者不祥之器,陛下千金之躯,何必亲自动手?”

  这话说的一如既往的柔和,傅希如甚至用流血的那只手把剑锋推了推,但其中的嘲讽也不容错认。

  卫燎本以为自己见了血至少能高兴一点,不该一直这样,好像心里破了个大洞,灌着风,有凄厉的尖啸,和一切都不会再好了的预感,且一刻比一刻坚信他是输了。

  其实他惊慌失措,几乎都要腿软了,不知道为什么傅希如要伸手推开剑锋,为什么只割破一只手,血流得如此汹涌。他知道自己是害怕,只是不想承认,于是满脸空白,只听见自己费劲的喘息声,随后一阵怒火上涌:“你发的什么疯!!!”

  居然空手接白刃?

  他一卸了力,傅希如也就松了手,沾着血的宝剑锵啷一声落地,血珠却没停下往外流,卫燎内心惊慌,面上居然丝毫不显,咬牙切齿的宣告:“你再也别想甩脱我了。”

  随后撕了软罗给他草草裹上,然而毕竟于此道不通,没能止住血。卫燎并不知道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会死去,但也不可能拿傅希如去试,于是不得不转移到偏殿,急匆匆召来御医。

  有卫燎那么一张森冷彻骨的脸,知情者没有几个敢说话的,战战兢兢的解开被血浸透染污的软罗,上了金疮药,又拿药巾裹上,再留下补血养神的药膳方子,御医就算是能全身而退了。

  殿内安静的不像话,宫女来去无声,但却神通广大的备好了替换的衣裳,收拾了一路滴滴答答落在地砖上的血迹,里外无声,好似四面墙都往卫燎身上压。他有话哽在喉头,却一句都说不出,连问一句疼不疼都说不出来,明知这是虚伪,更何况还有郁气凝结,只是站着看。

  失血对傅希如到底有影响,何况伤口太深,他自然是疼的,先前攥住剑锋的时候似乎是被寒气冻住了痛觉,眼下火辣辣的难耐感就此反扑,他丝毫意识不到自己蹙着眉,脸色发白看上去像什么。

  卫燎站了片刻,见他没有意愿同自己说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转身出去了,招来宫中戍卫,淡漠的下令,除了他下旨,谁也不能让傅希如离开。

  这就算是临时起意的监禁了,卫燎隐约觉得算是解脱。

  今日是他第一次尝试杀掉傅希如,谁知道不仅没有成功,还把自己吓成这样,软弱得叫人厌恶,于是恨屋及乌,对自己的厌弃延续到傅希如身上,眼下虽然不想见他,但也不想叫他就这样轻易的走出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先把他关起来总是不错的。

  他其实知道,自己大可以做出更决绝的事,譬如把他关一辈子,从此之后一箪一瓢都要仰他鼻息,未尝不是一种好到迷醉的滋味,但总是差着那么一点,他要的是傅希如,不是一个囚犯,不是一个奴仆。

  他是缺奴仆还是缺囚犯?

  倘若一个人在自己的躯壳里逐渐死去,那还能算是仍旧活着吗?

  卫燎深吸一口气,缓步回到御案前,云里雾里一样毫无实感的坐下了,丝毫没察觉自己袖子缺了一块,身上也溅着血,低头一瞧,才发现手腕上有一滴圆圆的血点子,已经干涸了,朱砂痣一样紧贴在肌肤上,像一个印记。

  他伸手想搓去这印记,想了想,又放下手,再深深的看了一眼。

  有裙裾的影子在门外一闪而过,卫燎知道有人窥伺,无非是想看他是否还动怒,该怎么侍奉而已,他眼下只是无心去管。

  现在是春末夏初,热意来的太早,他就搬到了太液池中间的蓬莱山上理政,比往年早上许多,在眼下倒是成了绝妙的安排,只要他不肯答应,傅希如就只能困在这四面环水的孤岛上。虽然距离随心所欲还差很远,但究竟不算很差了。

  卫燎心不在焉的盘算该怎么把他关得更久,至少要尽己所能,他猜测傅希如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会怎么对他,是否会更失望,或者干脆一言不发,反正他沉默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多,又或者会和他大吵一架,和他不想回顾的从前一样。

  人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觉得连吵架都是好的,至少还有话可说。

  现在他们一旦面对,卫燎就不免想起自己亲口答应的婚约,一面想着既然这是傅希如要的,这婚姻就要无比盛大完满,如他所求,另一面忍不住想,命运就是从来不肯慷慨,要把他逼疯才算是完吗?

  他实在猜不到傅希如会怎么做,会怎么想,就不得不承认他们究竟是分离太久,彼此都变了许多,从内到外,感情的裂痕比傅希如脸上的伤疤更叫人难以接受,更觉得无法弥合,更叫人后悔。

  他茫茫然的去看面前的宣纸,却一个字也辨认不出,满脑子都是方才的那些血,多年前在滂沱暴雨中飘摇的红罗帐。

  有太多那样的一瞬了,他宁肯与傅希如同坠地狱,就这样死掉,焚化成灰,无论怎么样都好,不要再这样活着了。

  可癫狂不是人生,清醒和寥落才是。

  紫琼悄无声息的进来,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卫燎终于觉得迟来的委屈升腾,他头也不抬,将自己投入紫琼的怀抱,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知自己居然如此毫无长进,终究只能寻求紫琼温柔的安慰,才容许自己脆弱这么一会。

  “我不想见他了,我再也不行……我不想……我不能……”

  他语无伦次,其实就是什么都没说,紫琼轻柔的拥抱他,也什么都不说。

  他大概是想坦白自己已经无力支撑,却到底连这个都不能出口,黄金的枷锁这一刻在他身上熠熠生辉。

  夜来卫燎端着烛台去偏殿看傅希如。

  他所言其实不虚,眼下他是不想再见到傅希如了,醒着的时候,因此只好等夜色深沉,赤着脚过来,想看一眼就走。

  其实不是,他知道自己要付诸行动的是什么,甚至都不敢置信自己终究还是要这么做。

  他静静盘腿坐在床头,看着傅希如睡梦中也微微蹙起的眉头,心想倒是很久没见过他忧国忧民至此的样子了,竟觉得还算有趣。

  倘若那个时候他能答应傅希如……

  世上没有什么如果,但是人总是胡思乱想,如果当时他答应,是否事情再糟糕也不会像是今天这样?他们照旧争吵,还是天崩地裂,但终究有个理由可以让他们不再分开?

  卫燎长叹一口气,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他叫人去诏狱,拿了一套镣铐。

  这其实是临时起意,然而把傅希如锁起来,远比把他关起来叫他心动的多,即使明知道这是多深的折辱,还是忍不住动心。

  这一套不重,因为诏狱关的囚犯都是官员家眷,老弱妇孺,太沉重的镣铐并不方便。卫燎略让开一点位置,看着人颤巍巍的给傅希如扣上镣铐,垂下眼睫,隐约觉得有些不该有的快意。

  最后一条锁链交给他,卫燎伸手掂一掂分量,抬手往傅希如脖子上扣,咔哒一声,他扣死了的同时,傅希如睁开了眼睛,正好迎上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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