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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_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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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希如岿然不动,站在原地接住他:“好了,我没事。”

  傅希行仔仔细细看过他的神情,觉得不见勉强,才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失态了,他自认要博得兄长的认同,把自己当做成人来看待,未免有些不好意思,松开手:“我知道你心里大概是有数的,只是这样悄无声息的留在宫里,还是很担心……”

  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既然你传过信了,我就对谁都没说。”

  对谢翊之也没有。

  其实谢翊之宿直宫门,倘若向他打听,能知道的总会多一些,甚至可能带信过去,不过傅希行究竟不蠢,从口信中听出万分熟悉的兄长对自己的希望大概就是什么都不要做,一切如常,也就照旧做了。

  不过谢翊之很靠得住,猜到了这期间傅希行的心情,特地过来说过自己知道的消息,安慰过他。虽然看他的神情,显然并不觉得这一次傅希如全身而退就从此无恙了,傅希行也知道他大概想的是公主下降之后的事,心里其实也很担忧。

  他比谢翊之更对傅希如的私事手足无措。一方面是傅希如并非把自己的难题拿出来叫人为难的人,另一方面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他其实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错,更不觉得自己能够插手,只是天然的为兄长眼下进退两难的处境而感同身受。

  “我觉得大兄你似乎变了。”

  一天比一天成熟,又越来越沉稳的年轻人仔仔细细打量好像许久都没有回家的兄长,最后试探着这么说。

  他没看到傅希如掌心的伤疤,因此是彻底的放了心。

  傅希如微微一笑:“是变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担忧了。”

  这次傅希行可以确定,这就是对自己的明示。他摇一摇头,异常平和的纠正:“即使你有了更大的把握,或者又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也不能不为你担忧,因为我已经不能阻拦你了。”

  知道兄长记挂他,也很清楚自己在担忧他,傅希行已经松了一口气了。傅希如从来不是铤而走险的赌徒,他要的是成功,而非不计成果的投身而入。但正如他所说,他相信傅希如,并不代表就不为他担心,不为他难过了。

  傅希如一顿,眼神柔软的看着他,承认:“你说得对。先前你说我可以更相信你,但我能告诉你的实在不多。”

  傅希行热切的望着他。

  “你要相信我在做好事。”

  这话初听只是泛泛而谈,然而傅希行瞬间明白了过来。现在傅希如的名声已经不算很好了,他和皇帝的私情也好,他眼下的所作所为也好,都不像是正统的为人臣子该做的样子了。

  善恶,好坏,似乎在这时候继续讨论根本毫无必要,可既然傅希如这样说,那就一定是有指向性的,傅希行低头想想,抬头追问:“对天下都好?”

  傅希如颔首承认。

  傅希行的目光越发复杂:“这太难了,我不知道,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又打算牺牲自己到什么程度?

  傅希如凝视着他,没再继续说话。

  他必须这么做不可,天下是一锅汤,民意就是地下的火焰,卫燎,他,全都在水里载沉载浮。为天下好也好,为一个人好也好,他总得去做,否则覆巢之下无有完卵,难道这水沸腾的时候还有人能够生还吗?

  卫燎已经做过很多的错事了,天下远比高山脆弱的多,历朝历代,回头看去遍布前车之鉴。

  不能再这样了。他即便只是一个人,也不能放任卫燎把自己烧死。

  以我之血肉,止天下之沸。

  府中破土动工,事不算小,然而傅希如是无法坐镇的,只嘱咐了连带水阁一起翻修,又回了尚书省。

  入夏之后时气很不好,接连下了好几场暴雨,有时候来不及回府,雨下一整夜,傅希如就不得不留宿在尚书省。往年这时候,参加铨选的百官才会逐渐到京述职,今年倒好,眼下都已经快结束了。

  外头下着暴雨,激起幽冷的泥腥味,和雨水的味道一起从门缝里渗透,似乎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既然天气已经这样恶劣,傅希如也就不再着急,慢悠悠的签过到了自己这里的所有敕书,准备第二天一早再送去六部,又随手翻出一个锦囊。他平时把它悬挂在自己近旁,因此旁人总以为那里面是干花。

  他们这些能够面圣的官员总是很在乎自己的仪态,唯恐冲撞圣驾,连候见的宣政殿都常年准备了鸡舌香,更何况是他们自己。

  他拉开红色的锦绳,看也不看,从里面摸出一张折起来的纸笺,轻轻抚摸上面的字迹。

  近几日繁忙,且没有召见,所以他和卫燎自从端午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卫燎也不再派人来烦扰他,这倒是新鲜。

  傅希如在灯下看了看手里的纸笺,又折起来放了回去,里面散发出幽幽的花香。他又把香囊放回去。站起身出门,到后面准备休息。

  他知道为什么卫燎突然之间好像消失了一样安静,也曾想过他是不是在践行那句“你要是娶她就再也不会见到我”,又觉得卫燎说不定已经忘了自己还说过这样的狠话。

  一把年纪了,再发现自己可能是终生都无法摆脱以色侍人魅惑朝纲才能为所欲为的诅咒,未免太迟,改都来不及了。傅希如轻声哼笑,在侍女铺好的床榻上躺下来,看到她吹熄了灯,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出去了。

  夜雨连绵不绝。

  这未免叫人担忧,恐怕是要涝了。

  去年的雪下的太少,年初又突然降雪,其他地方还不明显,然而京畿已经很叫人担心,如果真的涝了,恐怕周边是没有什么收成了。国库现在的情况他已经不清楚,但就当年的账目和他对卫燎的了解来看,恐怕算不上富足。

  天灾人祸向来不会单行。

  傅希如能忧虑的事情太多了,不过他临入睡前,确实不得不分神想了一会当年究竟如何到今日,又叹息一声,在心里描摹出一个少年时候的卫燎。

  不费吹灰之力。

  比起忧国忧民的傅希如,卫沉蕤自然没有太多烦恼。她的心事一直悬而不决,不过好在她能忍耐,正伴着雨声看潘妃给未出世的孩子做针线。

  她一向不会出错,潘妃的禁足令确实没过多久就不作数了,而潘妃也理所当然的和李才人逐渐熟悉起来。

  一个要在宫里借势才好生存,一个对别人的肚子充满了兴趣,很快就一拍即合。而卫沉蕤向来随大流,自然也就和这两人消磨了许多时光。

  潘妃喜欢李才人那个孩子,不过真的见过这个人,她也就对李才人本身有许多物伤其类的感慨。后宫女人兴许是因为寂寞和境遇其实并无相同,总是很容易成为朋友,彼此知心。

  李才人的谨慎不算坏处,她当年以才名入选,是卫燎顺应某位大臣的建议充实后宫的成果之一,但却不算受宠过,怀孕也完全是意外。与潘妃对比,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的内秀和柔弱美貌不算能吸引卫燎的那一类女人。

  不管是潘妃还是傅希如,显然都不是以柔弱和顺从取胜。

  自然,孩子算是意外之喜,她的一生总会比在掖庭随着野草飘摇好一些,也可以和潘妃作伴到老。

  倘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潘妃认真的低着头绣一片叶子:“近几日总是下雨,她那边还好,昭阳殿这里可是连木头都渗出湿气了!”

  抱怨着,又问卫沉蕤:“钟城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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