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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_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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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希如摇头:“只是觉得是时候出去走走了,成日闷在房中,并不是好事。”

  他为了养伤,已经闷了一月有余,再端方持重的君子也不能坐困一室之内,何况琉璃如今也不好乱走,她一样有了个救驾的名头——倒也不算虚言,何况还曾经替卫燎传过信,于是也被好好照顾起来,走动反而不大便利了。

  倒不是有谁拘束她,而是琉璃毕竟还是个少女,此地长官为示重视,干脆把她安置在自家,命妻女好生招待,傅希如和卫燎一样,都住在官衙。琉璃是头一次见到官家夫人和官家规矩,虽然出行还是很容易的,但要进军营和官衙就不方便,于是只好书信往来而已。

  卫燎略想一想,也不反对他出去:“这倒是好事,多走动走动,好的也快一些。只是既然下了雪了,就不好出门,等放晴吧。”

  傅希如点点头。他又不是需要人盯着的孩子,对于下雪天不能出门这回事自然不会阴奉阳违。他其实看出卫燎欲言又止,但也并不逼问,等着他把能说的话都说过了,再说想说的话。

  果然,沉默了一会,卫燎就望着空中道:“等你再好一些……我想,你还是回京的好。”

  傅希如一挑眉,不过并不怎么诧异。算一算时间,他大概正好能赶着元正回京。长安不知这里的消息,只凭书信表章显然也不够,卫燎既然想留在这里,就势必要打发人回京抵挡百官的疑问,好给他挣来在外的时间。

  想也知道他毕竟不能真的等到仗打完再回到长安,但能多留一刻就有一刻的好处,不到万不得已,卫燎是不可能回銮的。

  近来他也确实崭露头角,知道自己领军作战上确实有出众才能,难免想趁机熟悉熟悉,何况卫燎做太子和琅琊王的时候都没有掌过兵,登基之后按着自己的想法梳理过一遍军中势力,也算是心中有数,但什么都比不上实地检验能了解效果和个人脾性,他正沉溺其中,哪里舍得走。

  傅希如也不多说,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这是应该的,陛下的思虑很周全。”

  卫燎虽然早就料到,心里也不免觉得十分复杂,百般滋味都一起涌上来。在他记忆之中,从没有什么时候傅希如这么轻易就能赞同他,甚至还夸他两句,两人分明是少年相识的情人,偏偏相处最不和顺,又不能分离,眼下被他夸上两句自然就无力抵抗,甚至情不自禁的高兴起来。

  又因为看到不久之后傅希如就要离自己而去,不舍起来。

  他一沉默,傅希如就摸到了他的脉,伸手放在他的手上:“陛下不必不舍,我总是在长安等着你的。”

  这句话已经算得上是甜言蜜语。卫燎被这么一哄,也差不多心甘情愿,索性和他紧紧贴在一起,答应了一声:“好。”

  他不说话,室内就安静下来,和他来的时候一路所见一模一样,好似天地都成了琉璃所制,沁凉轻甜,大雪纷纷扬扬,把这幽静所在包裹,叫人想起长安,也想起那个密不透风的小屋子。

  草原广阔,一望无际,大雪也同样如是,好似被世间遗忘,远离纷扰繁杂,只剩下这么两个人。

  卫燎毕生所愿也就是这样了。

  他一点不觉得自己好哄,只觉得心满意足,似乎得到什么承诺,瞬息之间就心念电转,温柔似水了。

  当他不是皇帝的时候,一向顺从又乖巧,傅希如知道这一点,要说吃惊也并不吃惊,只是在心里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静静的和他靠在一起。

  傅希如在深冬启程,到了元正日正好抵京。翻过年来卫燎接到京中第一封信,里面写着汧阳公主有孕,已经四个月有余,算来正好是他亲征之前的事。

  卫燎望向黑洞洞的窗外,只觉得好像是傅希如尝过的所有滋味,终于也到他身上来了。

第八十八章 回銮

  傅希如进京之后,头一件事是到尚书省都堂去传达圣旨,一下就被各省长官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忙乱好几天后,总算有了一丝余裕,就要进宫去,代卫燎看望太子。

  如今皇帝不在,宫门紧闭,等闲是不能由着外臣出入的。傅希如身负皇命,进去的容易,贵妃与婕妤在帘后,使宫人送太子出来。

  承明已经会说话了,虽然还不多,只是些零碎的词,但也算得上十分伶俐,他见过太多次傅希如,一看到就伸着两手:“抱!”

  太子再小也是太子,抱他出来的宫人一看紫琼,在她的示意下就递给傅希如了。

  傅希如只好接过。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只顾上给二妃见礼,此时见了太子本来也应该行礼,但既然接了过来,也就只好问候一声。太子在他怀里待得舒服,抓住领口不放。

  里面贵妃这才开始询问:“此次之事要多谢大人,未知如今圣躬安否?”

  傅希如自然要把救驾之事讲上一遍,再回答:“圣躬安,这本是臣的本分,不敢承娘娘的谢。”

  宫中没有男人,贵妃与婕妤都是女流,就算垂帘隔开,到底也不能久留,何况贵妃不能问政事,也就没有多少好说的。傅希如抱了太子一会,又听奶娘细细交代太子的起居饮食与变化,还有都学会了些什么,贵妃跟着说两句,婕妤更是一句话都不说,等他全都问候过一遍,也就告辞出宫去了。

  他回来这几天,甚至还没有功夫在家里歇一歇。

  等人走了,宫人撤去帘子,婕妤从奶娘手里接过太子,与贵妃同回后宫,太子犹自咿咿呀呀的挥舞小手,一出门就被奶娘接过去用大红锦被裹起来了。

  外头还飘着雪花,宫人举着油纸伞护着娘娘们登上车辇,因天气不好,她们两人又同住一宫,出来的时候就是同辇,回程自然与共。李婕妤先前都在沉默,坐稳了才露出忧心忡忡来:“姐姐……真的不会有什么大事吗?”

  云横造反是个大消息,传来的时候京里就乱了套,何况卫燎还在边疆,万一有变,谁都承受不起,何况她们这些命如飘蓬的女人?虽然太子尚在,然而主少国疑,实在不是好事,卫燎如有万一,这大明宫的天就黑了。

  她们毕竟消息不通,又只是深宫妇人,听闻消息之后惊惶也不能在人前流露,尚且要打理宫务,日夜盼着卫燎回銮。如今虽然没能等到卫燎,至少傅希如是回来了,听闻他为了救驾受了重伤,隔帘看去却也看不出来,又见他语气笃定沉稳,奏对有度,不免想要放下心来。

  贵妃想了想,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臂:“你看傅大人的形容,像是有大事的样子吗?陛下顺天承命,不会有事,等到外面局势定下来了,自然就会回来,你我不必过于担忧。”

  她这么说了,婕妤自然也就听了。

  元正日的朝贺自然是对着含元殿里空荡荡的御座,宫宴也草草过去了,因战事的缘故,不少官员第二日就到官署销假,这一年的春日来得就格外早。

  然而待到卫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夏。

  他身份贵重,一俟战局稳定下来,就马上有不少人劝他回銮,这一回卫燎也不再坚持,整备人马入京。

  浩浩荡荡锦绣香烟里,卫燎终于再度回到长安,使天下民众都松了一口气,又对战局有了无端的磅礴信心。

  文武百官于城门口迎驾,等来銮驾之后却没等到召见,说是卫燎长途跋涉十分疲惫,于第二日再行召见,于是人也都散尽了。

  傅希如心里觉得不大对劲,然而想不出来该是哪里不对,且想想看卫燎这回也算是久经历练,不爱浮华热闹,或者无心与人支应也在情理之中,回了一趟南省,手中事务交割清楚也就回府去了。

  公主的身孕正在要紧的时候,眼下已经不常出来了,傅希如就不免更顾家。原本两人就有个恩爱情深的名头,眼下不管是真是假这样照顾,就更盛名蜚著,一时间连带着家风也被人称道。

  面子上的事情多半都是这样的,就算世间流传着卫燎与傅希如隐秘的传闻,明面上口口相传的还该是公主与驸马如何恩爱甚笃,如何夫妻情深。

  到了夜里,裴秘就被召见入宫。

  他是卫燎的心腹,也头一个被召见,原本就没有什么稀奇,虽然引人注目,却并不令人吃惊。

  卫燎驾幸在紫宸殿,一切与出京前一模一样,太子也在殿中,正攀着父亲的手臂一声一声唤阿爹。

  裴秘进来见礼,听卫燎说了一声免礼才站起身,往前在宫人摆好的坐席上坐下,看了一眼太子,又去看卫燎的神色。

  他看上去晒黑了点,这也正常,人虽然照旧俊秀阴郁,但看着也是矫健许多,裴秘正想松一口气,却嗅到了淡淡的药味,顿时变色,直起腰来,惊疑不定:“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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