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亿磊对妹妹的疑问，其实早有准备。唐尔月看着少言寡语，但心里通透得很，上辈子知道他和邓聪“在一起”之后，唐尔月也是这么问的，而当时他回答的是：你别多管。
这辈子他当然不会这么说了，然而真的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却也……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他不是我玩弄的对象，但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模棱两可的答案，比起斩钉截铁更让唐尔月焦心，这正说明，他的哥哥用心了。用心，才会捉摸不透，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怅然不知。
“大哥，你找到伴侣，我很为你高兴，但邓聪……实在不算良配。”沉默片刻，唐尔月也只这么说了一句。
“我以为，你在意的，是我怎么找了一个男的。”唐亿磊摸摸妹妹的头顶，起身走到正在看动画片的糖豆身边，喂他喝了点水之后，又坐回餐桌边。
“你会找同性，才是我不奇怪的地方。”唐尔月得意地笑了，“你跟林炜哥那么要好，年纪小一点的时候我不懂，大了之后就感觉到啦。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
唐亿磊笑了一下，低着头转了一下手里的水杯，叹息一般说：“世事无常。”
“大哥，其实……是不是因为林炜哥……他……”唐尔月欲言又止。
“因为他什么？”
“他拒绝了你，或者他喜欢女生，所以你才会选了和你一样喜欢男生的邓聪。”因为人在国外，杨家“捉奸”的事情，唐尔月并不清楚，而唐亿磊在朋友圈放的那张秀恩爱照片f发得太过突然，很难让她不多想。
“你的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唐亿磊失笑，“怎么就没想过，我和林炜的关系，只是普通好朋友？我对他没那个意思，他对我也没其他的心思。”
“因为不像啊。”唐尔月调皮地歪了一下头，“有时候，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是很神奇又很奇怪的。你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身边的气场会变得很特别，让其他人插不进去，又不忍心打扰你们。
那个时候你们念高中，林炜哥来家里玩，你们总是凑在一起说很多我跟二哥听不懂的话，让我们两个感觉自己像大灯泡。
后来念大学，你们不在一个学校了，有一次，说是带我们去参观林炜哥的学校，结果呢？你们两个一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把我跟二哥丢在体育场上晒太阳。”
唐亿磊听着妹妹的控诉，笑容越来越大：“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可够小心眼的。”
“不是我小心眼，只是……”唐尔月遗憾地笑笑，“太意外了吧。就像我也从来没想过，二哥会那么早离开。”
现在的时间对唐尔月来说，唐昀过世才一年多，还是无法释怀的伤痛；但对于唐亿磊来说，这已经是四年多以前的事情，心上的伤口永远都在，只是变得不那么鲜血淋漓。
他伸手把唐尔月搂进话里，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会过去的，我们要向前看，阿昀才会放心。”
唐尔月眼眶微红，抵着唐亿磊的胸膛点点头，退出他的怀抱，又问：“糖豆……你以后就打算和邓聪一起带吗？”
“对。”对此，唐亿磊从没有怀疑过，“其实我早该这么做了，希望现在也不晚。接他回来的时候倒是没想过，他跟邓聪会变得这么亲，现在直接都叫上妈了。”
“大概有些事情，真是冥冥中注定的吧。”唐尔月望向糖豆，见他正跟着动画里人物的动作，在地毯上蹦蹦跳跳，蒙在心头的浓雾，似乎散去不少。
话分两头，唐亿磊和唐尔月谈心的同时，送许虹翠去坐车的邓聪也没少挨他妈的“教诲”。
唐亿磊住的小区比较幽静，邓聪是想把他妈送到门口，然后用打车软件给她叫车。
然而许虹翠几次三番阻止了他，就站在小区门口不停教他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邓聪没法把他妈送上车，又不好直接走人，听得苦不堪言。
“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听进去没有啊？”许虹翠看到儿子一脸不耐心，也知道他八成没听进去，满肚子的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我生你有什么用？要是当初生了个女儿，现在估计都当上唐家的少奶奶了。”
“妈，你这就是个悖论，唐亿磊就是喜欢带把儿的，所以你儿子我，才有机会跟他搅和到一起。”邓聪漫不经心看着路边的小草丛，“我要真是个女的，压根不可能跟唐亿磊扯上关系，你今天呐，也没机会上他家吃饭。”
“你这死孩子，要气死我才甘心呐！”许虹翠拧着邓聪胳膊上的肉，见他吃痛才放开，“我这不是气你不争气吗？你要是在唐少爷面前长脸，需要我替你这么着急吗？”
“长脸？怎么才算长脸？给房？给车？给钱？”邓聪每问一句，心里的焦躁就越添一份，“然后跟我爸似的，给完了就不见人？你拉肚子发烧躺医院里的时候，他在其他女人家里风流快活，我在学校跟人打架要找家长的时候，你们俩一个都联系不上，这样叫长脸吗？”
许虹翠抿着唇，一言不发。
邓聪索性豁出去了，把这几年埋在心底的怨都发泄出来：“你一直要我去争邓家的东西，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东西，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
你要我跟爸爸多亲近亲近，你要我在爸爸面前好好表现，你要我给你多说说好话，然后呢？做梦有一天爸爸会离婚，娶你当邓家的夫人吗？
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没有认清现实，不管有没有邓夫人，不管我是不是得爸爸欢心，你都不可能嫁给他！”
“你胡说！”许虹翠歇斯底里地发出喊叫，“他不娶我是因为那个女人不肯离婚！是因为你没有用不能给他挣钱！他当年答应会娶我的！”
“呵……”邓聪冷笑一声，“当年……你上次和爸爸见面，是什么时候？”
许虹翠愣了一下，开口想要回答，却又说不出话来。
邓聪也不出声，双手插着上衣口袋，安静地站在路灯下面，对着马路的方向放空自己。
沉默良久，他拿出手机给许虹翠叫车：“不早了，你回家吧。”
这次，许虹翠没有阻止她，失魂落魄地坐上了出租车，等到车子开出去，捂着脸呜咽出声。
邓聪回家的时候，唐尔月已经走了。
唐亿磊正挽着袖子在收拾餐桌。邓聪脱了外套，给他帮忙。
今晚算是家庭聚会，所以邓聪让芳姐和袁羽都回去了。善后的工作只能他们自己来，幸好两人都不算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一起动手，很快也就做完了。
跟他妈吵了一架的邓聪心情不好，问唐亿磊要了瓶酒柜里洋酒，刚倒出来准备一口闷，就被总裁大人制止了：“受伤，忌口。”
“心情不好，不想忌。”
话音刚落，唐亿磊变戏法一样放了罐冰镇可乐到他面前，笑道：“凑合喝吧。”
邓聪：？？？
唐亿磊把邓聪倒的酒拿过来，故意跟他放的那罐可乐碰了下：“干杯。”
邓聪：……
“跟你妈吵架了？”邓聪的心思其实很好猜，他没什么心眼，有什么事儿几乎都写在脸上，唐亿磊稍微想想就能猜到。
邓聪点点头，认命地拿起可口，喝了一口。冰凉的碳酸气泡在口中跳跃，比不上酒的刺激，但比没有强点：“我惹她哭了。小时候我爸到家里来，有时候呆上几天，有时候只是坐一下就走。
每次他走了，我妈都会偷偷掉眼泪，那个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不能让我妈哭，结果……”
“这不是你的错。”唐亿磊学着邓聪的样子，手肘撑到阳台上，然后抬头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