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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_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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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临风如实回答:“抓住了,但我放了。”他将详情描述一遍,暗暗头疼,毕竟容落云乃匪首恶徒,恐怕定要取那祖孙性命。

  不料,容落云听完反问:“你有没有给他钱买吃的?”

  霍临风点点头,心下迷茫。

  容落云再无可问,也不追究,扭身去找摊主付钱。半人高的素面大缸,老树粗的口径,他轻松拎起绑在了驴背上。

  继续朝前逛,行走一段至捉贼的巷口,那祖孙二人坐在墙根儿底下。老翁昏沉,握着半块热糕,少年握着另半块,欲狼吞虎咽但又舍不得大口吃完。

  容落云静静望着,少年看见他,居然主动跑来认错。他想,这并非惯偷,更像是无计可施走一回歪路,便问:“家在何处?”

  少年道:“瀚州,逃灾过来的。”

  瀚州距西乾岭北去三百里,是块富庶的宝地,不过若逢天灾谁也无法。容落云偏头,目光投入窄巷之中,但见成群乞丐于巷中休憩。他踱至巷口瞧得真切些,汉子妇孺,黄口小儿,俱因饥饿而萎靡不振。

  他解下荷包,反手丢给霍临风,吩咐道:“买些顶饥的吃食分给他们。”

  霍临风得令去办,杜铮跟着,主仆俩就近买来些糕饼,一入巷口便被饿狼似的灾民抢夺一空。

  角落隐有嚎啕,是一垂髫女童,容落云穿行至女童面前,蹲下问:“小姑娘,你为何伤心?”

  女童泣道:“你要是早些出现就好了……”泪水如珠,断了线地掉下来,“我弟弟,我弟弟就不会饿死了……”

  容落云口鼻一酸,这才看见旁边搁着一只小竹筐,盖着布,显然那孩儿刚走不久。他不知说句什么,索性未言一字,起身离开了窄巷。

  走出巷口,他看见霍临风,低落道:“杜仲,我想回去了。”

  霍临风点点头,待容落云坐上毛驴,他亲自牵绳回不凡宫。

  到达宫中后,他又牵至无名居,把驴拴在了院中树旁。都拴好了,人还在上头坐着,他拽拽容落云的袖口:“宫主,到家了。”

  容落云回神,下驴,又默默走到廊下坐着。霍临风只得送佛送到西,卸下大缸,注水倒鱼,再撒些饵食。朝外一打眼,那山猫又在偷窥,有鱼有鸟馋死它了。

  一切妥当,霍临风告退,迈出门时回头一望,容落云仍低沉地坐着。

  他看过太多死亡,早有些麻木,对人命有怜惜之心但无悲悯之情。他以为容落云冷漠更甚,然而今日这一遭,着实出乎意料。

  回到千机堂,杜铮已备好热水布巾,还将卧房整理一番。霍临风呼口气,净面后仰躺在床,又被人伺候的感觉仿佛苦尽甘来。

  杜铮为他捶腿,煞是心疼:“少爷,你近日都忙啥?”

  霍临风细数,给容落云捉鱼,为容落云揉腿,陪容落云买缸……杜铮听罢,长脸皱巴成短脸,如今这般,以后难不成要给姓容的穿衣喂饭?也忒殷勤了!

  他读的书少,那句话如何讲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陡地放下心,幸好容落云是男子,非奸非奸,谋取信任掌握根底便好。

  “少爷,”杜铮忽生疑惑,“容落云施舍灾民,感觉人不坏呀。”

  霍临风说:“许是他今日心情颇好。”

  杜铮“哦”一声,见主子闭目似困,于是再不出声,默默整理起竹楼。霍临风静静躺着,鼻息间有竹叶清香,可安神宁绪。

  将将入睡时,杜铮跑来:“少爷,怎的官印公文都不见了?”

  霍临风哼唧道:“藏将军府了。”

  杜铮又问:“为何《孽镜》不藏?!”

  好烦呀,霍临风一掌挥倒对方,藏什么藏,他还没读完呢。何况唐祯一门已故去十七年,如今谁若认出此书便是他的知己,暴露身份也无妨。

  困意渐消,霍临风索性坐起读书,“擒龙”下一阵为“戏蛟”。

  如此过去五日,不凡宫一切如常,只是容落云整整五日未出无名居。又一日,他沉溺书案纸卷中,自鸡啼至黄昏,竟一刻没离开书房。

  忽闻刺耳驴叫,他终于肯搁下毛笔,出去见段怀恪立在院中。“大哥。”他招呼,檐下搁着食盒,晌午弟子送的饭他忘了吃。

  段怀恪拎来晚饭,说:“你饿着不吃,好歹喂喂驴啊。”

  容落云一笑,踱至毛驴面前投喂谷草,摸着驴脸说道:“不好意思,叫你都饿瘦了。”说罢记起前几日赶集,也不知那些灾民情况如何。

  段怀恪却为此事而来,说:“城中乞丐日益增加,清晨赴约,河边竟躺满了休憩的灾民,冷桑山后也有不少人弃尸。”

  二人朝屋中走,容落云用饭,段怀恪描述城中情况。一番商议后,决定在山下施粥赈灾,容落云闭门造车多日,说:“也该活动一下,我来安排。”

  暂且定好,段怀恪回醉沉雅筑,临走帮忙把毛驴牵回马厩。摘下挂袋,发现里头装着一物,拿出是一把双面纨扇。

  容落云接过,暗道杜仲粗心,扇子丢了五日都没来寻。他填饱肚子权当消食,执扇出了无名居,慢腾腾走到千机堂外,恰与操练归来的弟子照面。

  如潮众人身后,霍临风高出一截,抱着剑缓步而来。抬眼看见容落云负手而立,五日未见竟瘦了些,他率先出声:“宫主,找人吗?”

  容落云说:“找到了。”

  霍临风指指胸膛:“找我?”待旁人尽入千机堂,他走到容落云的一步外停下,竟有点期待地问,“宫主找我何事?”

  容落云道:“今晚准备,明日辰时于冷桑山下施粥放粮,救济灾民。”

  霍临风心中暗惊,这人那日就大发善心,眼下竟还要施粥赈灾?他盯着对方端详,瞧稀罕似的,一时忘记答应。容落云叫他看得不自在,眉头一皱:“你癔症什么?”

  霍临风扯谎:“宫主貌似瘦了……”

  容落云眉头又舒开,除却容端雨,鲜少有人先关心他变胖变瘦。他又吩咐:“布施点设在军营旁,臊白一通狗官臭兵。”

  一一应下,什么话都交代清了。

  天色已晚,合该各回各家。

  霍临风却察觉异常,容落云自始至终负着手,似乎拿着东西藏在身后。他走近半步,侧身张望:“宫主,手里有什么?”

  容落云挥出手:“你给小情儿买的扇子。”

  那日心上人,如今小情儿,日后大概连“姘头”都说得出。霍临风一把接过,冲对方鬓边猛地扇了扇,道:“这么漂亮的物件儿,扭捏藏着做甚?”

  容落云骂道:“姑娘家的东西,本宫主嫌害臊。”说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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