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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_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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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袖那话一出,开始满嘴跑船。

  “爹,娘,小弟,我和姐姐隐姓埋名,十七年来不敢立碑祭祀,你们莫气。”他收敛笑容,语气逐渐铿锵,“等大仇得报时,我带陈若吟的人头拜祭你们,说到做到。”

  “保佑我们罢。”容落云说着,放走最后一只小船。

  河面星星点点,数十只祝魂灯漂向远方,景致颇为壮观。容落云站起身,朝那一片光亮用力挥手,眼中的湿润终于凝结成泪。

  他抱住霍临风,于昏暗中无声嚎啕。

  双亲兄弟,血海深仇,平日的压抑寸寸积攒,今朝宣之于口是何等痛快。他涕泗横流,胡乱蹭着霍临风的肩膀。

  小船愈来愈远,仿佛漂至天边,与夜空的星光接壤融合。容落云方才痛哭,哭够了,此刻又咧嘴笑起来。

  他望一眼朝暮楼:“我去告诉姐姐一声。”

  霍临风问:“放灯不叫她,会挨骂么?”

  容落云想了想,那改日再说罢。

  二人驾车回将军府,除却巡值的侍卫,阖府俱已歇息。回到主苑,仆役尚且有床有枕,杜管家却盘坐在厅门口。

  闻得脚步声,杜铮醒来,跟着二位主子进入卧房。夜宵备好,床也铺好,他挽起袖子去烧水,问:“谁先沐浴?”

  霍临风道:“一起。”

  容落云乍惊:“休要胡说!”

  霍临风反问:“你都告诉双亲与我断袖了,一起沐浴庆祝庆祝。”

  不提还好,一提有些惴惴,容落云害怕夜里爹娘托梦。虽然心中不安,胃口却不赖,臊眉耷眼地吃了两碗虾子羹。

  待水烧好,霍临风推着他进小室沐浴,互脱衣裳,肉贴肉地坐入桶中。他扒着桶沿儿,盯着屏风上的骑射图,数其中一共几头野兽。

  身后是最凶猛的那头,正给他抹香胰。

  从肩膀抹到后腰,结茧的指腹钻他的腰窝。

  容落云发软,嘴唇抵着手臂不吭声,可零星的哼叫却从鼻腔逸出。氤氲水汽里,他看不清画中的老虎,水声响起来,也听不见对方叫他。

  他在河边哭过,此刻又哭,没完没了。

  慢慢回首,可怜巴巴地望着霍临风,企图博取一些怜惜。那禽兽却视若无睹,只顾着学前日的狂风暴雨,然后倾身来亲他。

  容落云扒不住桶沿儿了,逐渐下坠,将要栽入水中时被捞住。他靠着霍临风的胸膛,双瞳涣散,一点点失去了意识。

  这场沐浴折腾到夜半,一桶水洒了七七八八。

  霍临风抱容落云回卧房,登床落帐,在对方人中处贴一片薄荷。不多时,容落云醒来,迷茫地看着帷幔。

  “觉得如何?”

  容落云吸着气:“好凉,你把我从夏弄到冬了……”

  霍临风嗤嗤笑:“那我得再吃一次补药。”俯身低头,用嘴衔了薄荷。容落云却仰颈迎接,以为他要亲嘴儿,那他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如此床榻缠绵,慢慢地睡了。

  霍临风一下一下抚容落云的后背,待呼吸均匀,将人轻轻放平。起身离榻,他披着衣裳走出房间,独自去了书房。

  桌案正中间搁着沈舟的回信,傍晚时到的。

  霍临风独坐椅中,静默片刻后才拆开信封。垂眸看字,忽略所有所有,单攫取沈舟的回复。他上次问道,何故惦念容氏姐弟,莫非爱慕端雨姑娘。

  信上答复——将军莫笑,在下曾有青梅故友,与端雨姑娘几分相似。奈何佳人命薄,吾只得以小人行径,借旁人托付慰藉。

  霍临风读罢揉皱,一言不发地望着虚空。

  沈问道与唐祯乃莫逆之交,沈舟的青梅故友、佳人命薄,八成是指唐祯之女。容端雨与其相似,再加上容落云,还有死去的小弟,恰好也是三个孩子。

  而传闻唐祯的孩子死时,最小的亦仅有三岁。

  时间上,恰恰是十七年前。

  先是被陈若吟构陷,满门遭屠,容落云的父亲与唐祯遭遇相同。

  再是奇门之术,并非得师父所授,至今含糊其辞。而千般巧合的是,所命阵法与《孽镜》中别无二致,如出一辙。

  桩桩细数,件件重合,根本循迹可追。

  霍临风滚动喉结,仿佛咽下一口浓浓的苦水。他万分不愿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唐祯当年的儿女仍然活着。

  容落云和容端雨。

  一双千金儿女,一个沦落风尘,一个混迹草莽。

  霍临风蓦然瘫坐椅中,千头万绪捋顺,瞬间又纠结成乱麻。堵在他胸口,扼住他咽喉,仿佛要在十七年后、在这一刻叫他霍家偿命!

  ……霍钊杀了唐祯。

  他唯一想不通的,便是父亲杀死唐祯,为何容落云全然不知?起初,他凭此认为容落云和唐祯无关,百般确凿后,才明白容落云根本就不知道!

  那是一桩秘辛,牵连皇子,涉及的罪名是谋逆。

  了解当年事,并一直和容落云联系的朝中人,绝对知晓来龙去脉。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人故意隐瞒。

  故意隐去部分真相,为何?

  故意不让容落云知道唐祯身死何处、死于谁手,为何?!

  霍临风一直枯坐到天明,听见外头洒扫才将将还魂,他起身朝外走,那张揉成团的信掉在了地上。走出书房,走回卧房,两腿仿佛灌满了铅。

  似是听见他的脚步,纱帐后的人影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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