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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_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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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欲更衣,一人影蹿进来,竟然是刁玉良。

  “四宫主?”霍临风惊喜道,“你怎的来了?”

  刁玉良眼底泛青,显然是一夜未眠。果然,他浑不拿自己当外人,脱鞋便上榻,说:“我来借你的营帐补补觉。”

  霍临风一堆问题等着:“先别睡,你二哥近来如何?”

  刁玉良使劲拍榻,哭丧着脸:“别提啦!二哥定是被歹人害了!”他坐起来,有板有眼地讲述,“听朝暮楼的小厮说,二哥六日前喝醉,独自坐在楼梯拐角,把脸埋进酒坛想溺死自己呢!”

  霍临风猛地一僵:“当真?”

  刁玉良道:“起初我也不信,但二哥醒来后又跳楼,跳下又跑进河里去,他们都说二哥在寻死。”他双臂交叉抱住自己,有些害怕,“那日我和三哥去接他,他脚上都是血,泡在河里又哭又笑,嘴里还一直道歉,说了好多胡话。”

  霍临风卒不忍听,容落云道歉,想必是说给双亲,至于道歉的原因亦能猜到,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忆起昨夜窥见的情形,他问:“这几日呢?”

  刁玉良说:“六日了,二哥水米不进。”一碗汤,一杯水,都是趁容落云熟睡时灌进去的。更糟的是,容落云脚上的伤口加重感染,整个人烧得厉害,精神也愈发不振。

  难怪逼得段怀恪出关,可是老大、老三、老四,三人合力还照顾不好一个容落云吗?霍临风看着刁玉良,不禁犹如看废物一般。

  小儿机敏,察觉后涨红脸颊,说:“二哥形如疯子,根本不让我们靠近,更遑论吃药。”扒开衣裳,露出青紫的胸膛,“我还受了一掌呢,二哥的凌云掌,我竟是第一个体验的!”

  他重新躺下,昨晚在无名居外守夜,一宿未合眼,此刻一声哈欠打得眼泛泪花。霍临风见状,只得咽下其余问题,起身去校场练兵。

  一步步朝外,脚步坚定,心里却极不安稳。

  容落云被刺激成那般,何时才能恢复?一日不恢复,便伤着、病着,不吃不喝?

  方才刁玉良说,守夜未眠?

  步至帐口,霍临风掉头折返,将打呼噜的小儿一把拎起。他弄醒对方,问:“四宫主,无名居每晚都有人守夜?”

  刁玉良点点头,主要是三位宫主轮值,以防容落云出事。

  霍临风沉吟:“今夜你把风,让我去照顾他。”登山上树,遥遥地偷窥有何意义,即使他能慰藉一二,容落云的情形却无法再耗下去了。

  刁玉良问:“为何偷偷摸摸的?”

  霍临风道:“眼下他不喜人靠近……故而悄悄的。”

  刁玉良又问:“我们兄弟几个都不成,你去顶用吗?”

  若是从前,霍临风胸有成竹,然而此刻他只能尽力一试。商量罢,待对方答应,他离开营帐去了校场。

  刁玉良翻身蒙住被子,恰似蒙在鼓中,把他二哥刺激成那般的人,今夜要被他放进无名居。他岂知自己引狼入室,竟觉安心,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一觉睡到晌午,他是活活被饭菜香醒的。

  桌旁,杜铮来送饭,刚刚把碗筷摆好。等霍临风回来,刁玉良跟着蹭口吃食,饱肚后一抹嘴,利落地回不凡宫去。

  临走丢下一句,夜里见。

  杜铮乃一届事儿精,赶紧问:“少爷,夜里要做啥?”

  霍临风未答,吩咐道:“黄昏时你再来一趟,带一碟素茶糕,一碟莲子糕,一碟杏仁酥。”他记得容落云爱吃这几样,“还有牛乳,炖一盅温着,都带来。”

  杜铮忙不迭答应,转瞬明白:“少爷,夜里要见二宫主?”

  霍临风点点头,情不自禁地朝外望,以往怨天短,做事的时辰总不够用,今朝才过半,他已经期盼着天黑。

  “少爷。”杜铮嘱咐,“小心些,别又被刺一剑。”

  霍临风低头喝汤:“不会,他改用掌了。”

  与此同时,刁玉良抵达不凡宫,顾不得回河心小楼,径直去了无名居。院中悄悄,他蹑手蹑脚地进屋,踱至卧房门外。

  房中更是清寂,安神的香一直燃着,床上三四层锦被,容落云蜷成一团藏在其中。陆准坐在脚榻上,打着盹儿,手里攥着拧湿的帕子。

  刁玉良纵纵鼻尖,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果然地上有一碗打翻的汁水。如昨夜那般,他撩着衣角兜走瓷片,擦干净,再折返床边抽走陆准的帕子,给容落云拭汗。

  “二哥?”他轻轻唤一声。

  容落云了无反应,陆准却醒了。刁玉良借题发挥,悄声骂道:“劫道时打鸡血似的,照顾人便如同死猪,亏得二哥待你那么好。”

  陆准气绝:“我从后半夜守到现在,犯困也不行啊!”

  恰如私愿,刁玉良提议:“那今夜我来独守一宿,天黑前你要仔细照顾。”

  陆准满口答应,未察觉出任何猫腻。

  整个午后容落云始终睡着,期间曾眯开眼睛,惶惶片刻又闭上。他浑身是汗,却烧得厉害,冷得厉害,甚至无法分辨陪伴的是何人。

  待黄昏一至,刁玉良准时来交接。

  他在院子里熬药,只点檐下的一盏小灯。

  残阳殆尽,药熬好,他将那一盏小灯也吹灭。

  眨眼的工夫,檐下立着一道高大身影,霍临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刁玉良递上汤药,等对方进屋后,独自坐在檐下把风。

  霍临风进入卧房,燃一只矮烛,就着昏暗的光停在床边。

  层叠锦被会捂出疹子,他一层层地掀开,掀到最后一层时手臂微颤。只见容落云瑟缩着,五六日不吃不喝,已经瘦得皮包骨头,那双赤足更叫人揪心,脓血洇透了纱布。

  他在床尾坐下,将容落云的双脚搁置腿上,先为其清理伤口。擦拭药酒时一定很疼,容落云虽然未醒,脚趾却忍不住蜷缩。

  包扎好,霍临风打来热水,为容落云擦洗满身汗湿。他弯腰笼罩住对方,握着布巾轻触对方的额头,一点点蔓延至脖颈。

  倏地,容落云弹动一下,双眼缓缓睁开。

  霍临风一瞬间紧张,等四目相对便抛却所有,他温声询问:“是不是嗓子疼,弄醒你了?”

  容落云迟疑地点一点头,迷茫地望着他,分不清是梦是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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