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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_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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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主离开将军府的那个午后,属下一直跟着。”侍卫回答,“宫主在朝暮楼发疯……不是,受伤后,将军派属下通知三宫主和四宫主,之后宫主回宫,属下便在外暗守。至于何时休止,要听将军的吩咐。”

  容落云微微发怔,那人好生周到,竟这般放心不下。“你回去罢,告诉你们将军。”他面无波澜地说,“本宫主好得很,以后别再白费力气。”

  侍卫俯首答应,抹把脸,容落云已经不见了。披蓑戴笠,浸着一身泥水回去复命,还不知要挨怎样的骂。好好的将军,惦记一个江湖草莽,像爹惦记儿子、娘子惦记相公。

  霍将军正在议事房见客,遭人腹诽,鼻尖有些犯痒。

  杜管家从侧门进来,捧着玉壶,轮番为大人们添茶。无人敢饮,这叫“添茶送客”,大家纷纷起身告辞。

  待人走净,霍临风揉揉眉心:“文官也忒无聊了。”芝麻大的事儿要商议半晌,瞻前顾后,若在战场上一百回都不够死的。

  念及战场,之前沈舟告知,那帮突厥蛮子屡屡挑衅,不知近况如何。“杜铮。”霍临风招招手,离近低声,“叫张唯仁到书房等我。”

  他就着未收的纸笔,写下一封家书。一来,询问蛮夷寻衅之事,二来,令亲眷勿念,三来,容落云报仇心切,提醒父亲防备江湖人士。

  写罢,霍临风移步书房,谁料张唯仁不在,反而杵着个泥汤淋漓的侍卫。杜铮惯会办事,一句话抚平主子的火苗:“少爷,这是暗守容落云的那个。”

  一脸的泥,霍临风懒得分辨,示意快快禀报。

  侍卫抱拳:“回将军,容落云今日外出,身体已无大碍。”何止无碍,停顿片刻敛一敛难堪,“他已知将军近日的安排,还把属下搞成这样……”

  霍临风蹙眉:“你哪样了?非死非残的。”

  侍卫咽下委屈:“容落云说他好得很,让将军别再白费功夫。”

  霍临风脸色陡变,泛着黑,又阴沉沉泛着青,眉宇之间也藏着一份委屈。他摆摆手,挥退这个,叫来等候的另一个。

  来者叫张唯仁,是将军府训练的探子,一直负责往返瀚州送信。霍临风捏着那封家书,折几折,用鹿皮绢子裹住。

  “这回出趟远门。”他低声道,“走西边,送去塞北侯府。”

  张唯仁领命:“将军放心,信在人在,属下即刻出发。”

  霍临风点点头,待人离开,陷在椅中忽然无事可做。外面的丫鬟叽叽喳喳,看彩虹呢,他听来心烦,起身回房去了。

  杜铮紧跟,进卧房后铺好小榻,那幅画像就挂在墙上,霍临风总是躺在榻上看。一看便是一晌,一看就到深夜。

  “少爷,眯一觉罢。”

  “嗯。”霍临风抬臂压着眼睛,否则盯着那画,不知何时才会闭上。

  他心情不好,被人丢了之后再没好过,饭照常吃,事照常做,但一歇下来便难受,胸口堵得厉害。

  他渐渐睡着了,皱着眉,在梦里都不高兴。

  那一道彩虹没坚持多久,消失于天际,独留明晃晃的太阳。城中热闹起来,百姓喜晴,一扫阴雨天的烦闷。

  午后晴得最盛,将军府外的侍卫正换值,险些被一人奔来撞翻。众人定睛,见来人是军营的主帅胡锋,只好作罢。

  霍临风本未睡醒,远远听见一声“将军”,不知是谁叫他。待迷茫起身,胡锋已经满头大汗地冲进来,仿佛火烧屁股。

  “何事?”

  “将军是否派张唯仁出城?”胡锋今日在城门巡查,瞥见了。

  霍临风说:“是,怎么了?”

  胡锋禀报:“容落云半路杀出来,把张唯仁擒走了!”

  “什么?!”霍临风猛地起身,容落云擒走张唯仁?

  他曾让容落云跟着他做事,亲卫、探子、容落云皆知,彼时怎想过会一拍两散。非但一拍两散,看架势,算得上反目成仇了。

  霍临风朝外走,问:“容落云在哪儿?”

  胡锋道:“在朝暮楼。”

  一路大步流星,霍临风纵马去朝暮楼要人。光天化日,在人潮往来的城门口,抢将军府的探子……真不愧是不凡宫的二宫主。

  “驾!”霍临风驰骋到长河畔,翻身下马,将朝暮楼的大门一脚破开。见是他,无人敢拦,只剩连连后退的份儿。

  他登入楼中,一阵香风扑面,莺莺燕燕打扮好等着夜里待客,他瞧都不瞧,目光粗莽地、蛮横地打在台前一桌。

  桌旁,容落云搭着二郎腿,正读那封家书。

  霍临风相隔五步站定:“都给我滚回屋去。”惊了满楼娇娥,乱糟糟地一通躲藏,四下走得一干二净。

  “宫主。”霍临风目不转睛,“为何劫我的人?”

  容落云的声音穿过信纸:“劫的是探子,自然是为了这封家书。”

  霍临风又问:“抢我的家书做甚?”

  容落云道:“知己知彼,霍将军不懂?”说罢拿开信纸,相距五步对上彼此的眼睛,面上俱为沉着,瞳中却要烧起一簇火来。

  他淡淡地说:“叫人暗中看着我,前脚确认我痊愈,后脚便送信提醒你爹,小心江湖人士。”

  霍临风道:“这两者没有干系。”

  他忍不住靠近一步,再靠近一步,明明竭力控制着自己,然而却不停地失控。倘若不尽快要人,不尽快离开,他可能要做出叙旧情的事来。

  “张唯仁在哪儿?”他道,“把我的人放了。”

  容落云问:“真以为西乾岭是你做主吗?”

  霍临风喉结一滚:“那你来做,怎样才不劫我的探子。”

  容落云蓦然垂眸,他怎晓得答案,他脑中根本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清楚。余光瞥见信上的“父亲”二字,顿时酸得慌,恨得慌。

  他站起身,抬腿踩住椅子:“从我的跨下钻过去,以后绝不动你的探子。”

  霍临风沉吟片刻,竟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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