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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毁约师_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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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道是自己不知怎么又招惹到了薛南药,毕竟薛南药一直都那么不待见他,突然心血来潮往他头上砸店火球什么的也不算奇怪。然而付厉的眸光一扫,却见老金只袖手站在一旁,一点要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再看随着薛南药他们一起赶来的那四个未成年,个个神情紧张姿势有异,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动作里却全都藏满了蓄势待发的意味,仿佛只等一个号令,他们就能齐齐扑上,将自己的武器往付厉身上招呼。

  等等,这个情况……有点奇怪。

  付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这才发现,薛南药和小孩们的站位十分微妙,远程略后、近战靠前,互不妨碍的同时又互为支援。擅长结界的纪绪离他最近,精于制器的谢渺居最末,薛南药站在二人中间的位置,旁边分别是殊晴与朔明,这两人,都是善于近战的,付厉毫不怀疑,只要薛南药一声令下,他们两个就会率先朝自己冲过来。

  ——故意的。

  付厉终于明白过来了,这种站位也好,小孩们的出现也好,都是故意的。他们想要对付自己,虽然付厉压根儿就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这个结论显然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了。

  啧,这就烦了。

  两手朝上一翻,细薄的匕首出现在了付厉掌间。他尚且没有死心,询问地看了老金一眼。老金却只在短暂的目光交汇后就飞快地转过了脸去——付厉知道,他一定是懂自己的意思的。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解释。至于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觉得完全没必要解释”,这个付厉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打算深究。不管怎样,就目前看来,和这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毁约师好好打一架是势在必行的事了,他现在只希望,这场架能速战速决。他急着去找华非,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对你动粗。”很出人意料地,这种时候,居然是薛南药先开口了。他嚣张地弯着唇角,右手打了个响指,一条火焰如游龙一般窜了出来,直扑向付厉,盯着的,则依旧是付厉的脚部。与此同时,随着薛南药一起出现的四个未成年也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一样,突然有了动作——果然不出付厉所料,最先冲上来的就是两个近战,殊晴与朔明。

  朔明是纯正的近战派,下盘稳健、拳头带风,而殊晴则是以柔软灵活的体术为主要手段,辅以双枪的近距离射击,配合着薛南药的火龙,与付厉纠缠在一起,一瞬间竟让他有些手忙脚乱。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对那些有备而来的毁约师来说已经足够——只见纪绪两手一张,一堵墙壁般的半透明结界立时拔地而起,横截了整条街道,阻拦了付厉往回走的脚部。紧跟着,只听一阵古怪的咯咯声响起,又有两面结界分别从付厉的左右两边“长”了出来,声势浩大地往那一立,与原本的结界边界相接,恰成一个三面围墙,将付厉完全地困在里面。此时此刻,付厉要再想出去,要么就是从上面飞出去,要么就是打破旁边的结界跑出去,要么就是搞定自己面前的这些毁约师,让他们别再对自己造成妨碍。

  薛南药也是贱,之前话说一半就没了声音,非要等到付厉已经只有被困住挨打的份了之后,才慢悠悠地准备将那句话的后续内容说完:“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一切。行,就让我来解释给你听,省得你误会,以为我们是无缘无故地欺负你。”

  ……不,实际上,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好吗?

  正忙着躲避朔明老拳的付厉因为薛南药的自说自话而微微僵了一下,因此还险些被殊晴的冷枪打个正着。他慌忙支起两面小小的风墙将来自两人的攻击缓了一缓,一错眼瞥见薛南药嘴角噙着的笑容,内心忽然冒出些火气。

  ——而且,说什么“无缘无故的欺负”?

  ——一直以来,无缘无故地欺负我难道不是你的常态吗?

  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付厉一个侧身,避开了突破风墙急速而来的拳头和子弹,朝旁边一个纵跃,落地之后微微躬身,两把匕首一前一后举到胸前,再度开口时,声音已冷了不少:“我有些火了。要么快点打完,要么现在就滚,我赶时间。”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薛南药冷哼一声,说了一句几乎是反派标配的台词。这会儿他在付厉心里可真的和反派没什么两样了——虽然他之前对待付厉的态度也完全称得上恶劣,在率众借道山海界来到这世界时还刻意把付厉丢在了里面,但不管怎样,对付厉来说总还是能忍的。最多也就是觉得有点烦了,但实在烦得狠了,想想自己母亲害死了人家父亲的事实,便就又能忍了。

  但现在……付厉觉得自己忍不了了。

  他觉得很气,少有的气,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什么灼热的东西,这团东西还在随着源源不断的攻击而不断膨胀。华非现在出事了,他无法解释这个信息的来源,但他就是能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而他应该去找他的,他应该和他在一起的。哪怕隔得再远,他都应该在接受到那个信息的刹那义无反顾地跑过去,跑过街道、越过楼顶、御上风、翻过云,用尽自己所有的手段和力气,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那怕所有的奔跑都是一场无用功,哪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无论如何,付厉知道,这才是当前对自己而言最为紧迫的事。他的内心正在鼓噪,催促着他迈开腿去,然而他却被拦住了,被这个总是在刁难自己的家伙。赤色的火龙像是恼人的虫一般在他的身边游走,毁不掉灭不绝,窜来窜去地让人烦躁,高温的气息贴着皮肤擦过来又掠过去,更让人火大。

  “薛南药。”终于开始发火的付厉沉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森森的寒意,落在薛南药的耳朵里,突然带出一阵嗡嗡的耳鸣。

  “我最后要求一遍。”付厉说着,顺脚把再度冲上来的朔明给一脚踹飞了出去,每一个字都似带了万钧的力道,几乎把薛南药的背脊给压了下去,“你,让我出去——”

第125章 穿越(1)

  我如果能杀了他该有多好。

  不止一次地,薛南药思考过这件事情,用一种非常认真的态度。而这句话里的“他”,所有和薛南药相熟的人都知道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了,只能是“那个人”,活在破败神殿里阴影里的罪之子。他在这个世界的化名叫做“付厉”,而对薛南药来说,他永远都只是没有名字的“那个人”。

  这是个很偏激的想法。偏激,但合理。在旁人看来,薛南药会有这个疑问真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他的父亲,一个战功累累的毁约师,就是被付厉的母亲虐杀而死的,据说案发时薛南药人还躲在现场,从暗处目睹了一切——所以说,他想杀了付厉,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但只有薛南药知道,他的杀意,并非是源于这样的理由。上代有罪,迁怒子嗣,他自问并不是一个浅薄的人,不会也不屑于干出这样的事。甚至在他还小的时候,在亲眼目睹了溜出石殿的付厉被同龄人排挤欺侮的场景之后,他还尝试过主动去接纳付厉,让他和他们一起玩——当然他本人对这种沉闷的家伙确实谈不上喜欢的,但他毕竟是立志要成为大毁约师的人,这点气量还是要有的。而且接纳一个本该是仇人的家伙,更有助他塑造良好的形象,获得在同龄人中的威信,为以后的领导打下基础——后面一个理由是老金教的,虽然他并不是很理解,但既然老金这么说了,那总归就是对的。

  基于这样的理由,薛南药开始接触起了付厉。说是接触,也就是在对方走出石殿时,恶声恶气地朝他吼几声,问他要不要过来一起玩。结果那个烂木头,看着一副很厉害的样子,给出的反应居然像个兔子,一听见他吼,二话不说就转身又跑回石殿了,徒留薛南药站在那里,手还尴尬地举着,当着一群小孩子的面。

  薛南药不高兴了。他觉得付厉这样让他很没面子。他决定不诏安付厉了,恰恰相反,他要挥拳相向,站到霸凌的最前线——反正和这小子交好本来也只是为了建立威信吗,通过拳头不是一样也能达到目的?

  薛南药打定了主意,开始在石殿门口蹲点。根据他以往的经验,付厉偷跑出来玩的频率应该还是很高的,毕竟都正是七岁八岁的年纪,恰是爱玩的年龄。但令人费解的是,他在外面蹲了五六天,付厉居然一次都没出来过。薛南药实在是等得没耐心了,索性自己创造机会——他不顾老金的阻拦,装模作样地往石殿里扔了颗大骨球,打着一个“捡球”的旗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其实他直接进来也无所谓,石殿门口又没人拦他。会多此一举主要还是怕大人看到了责怪——毕竟现在的石殿,对明组邑的其他术者来说,已经是一个类似于禁地般的地方了。

  石殿里面是常年昏暗的,大范围的阴影中,时常有夹杂着絮絮低语的黑影掠过。薛南药曾听自己的母亲说过,这种东西叫“恶风”,是从风神石夷身上脱落下来的垃圾。这种东西很不吉利,人类也好非人也好,只要碰上了,都会生病。这种东西是很难杀死的,又不能放任它们在外面游离,于是便有人在供奉石夷神的石殿内布下一个特殊的法阵,将它们都吸引过来,让它们在这里徘徊、生存、自然消逝。因为没有神智,这些东西虽然麻烦,却也并不难收拾。

  相比之下,它们的进阶,来自堕落石夷的“韦鬼”就很烦了。这些东西有神智,有生的欲望,更有求生的手段。想要杀死它们非常困难,所以才有了毁约师——而随着“毁约师”这种职业一起出现的,则是人类术者对石夷的不信任。尤其是在那惊天动地的“涅婴之变”发生之后,这种不信任更是瞬间攀至峰顶。“石夷本恶”的想法开始在术者间流传,理由简单得令人无法反驳:如果你不是恶神的话,又怎么会催生出这么邪恶的东西呢?

  几乎没有术者愿意去侍奉石夷了,这间曾经辉煌的神殿,也就因此而渐渐没落了下来。时至今日,神殿变成了沉默的石殿,而能用来吸引恶风的法阵,则成了这座石殿唯一的存在价值。

  随着侍奉者一起逐渐消失的,是来自于石夷的力量。根据记载,石夷会赠给祂的信奉者们两种能力,其一是御风,其二则是言灵。前者是大部分侍奉者都能获得力量,后者则只有寥寥数人才会被赠与。自打“涅婴之变”后,这两个力量也被看做了邪术,在偏见的压力下,信奉石夷、使用这种法术的人越来越少,却终究没有断绝。

  付厉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她是一个从很远地方渡海而来的术者,信仰着早就无人供奉的石夷神。她千里迢迢而来,只为朝圣,她忍受着他人的冷眼,不言不语,住进了早就无人管理的石殿,一个人默默地将一切收拾起来、打理好,只为给自己的神明一个在人间的安息之处。理所当然地,她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受到了排挤,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明组邑不欢迎信奉石夷的术者。然而她依旧我行我素。有人劝告她、有人威胁她、有人压迫她,她却始终不摇不动,如同咬在石缝里的韧草。直到最后,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就是薛南药的父亲。

  石夷仅剩的信仰者被爱情捕获了。作为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代价,她放弃了在石殿中继续供奉石夷,然而却依旧坚持住在石殿之中,哪怕婚后依然如此。

  住就住吧——大部分的人都妥协了。只要不再供奉那些恶神就行,再说这石殿本来也需要人打理。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低估了恶神的力量,也低估了信仰者被蛊惑的程度。

  就在婚后第九个月,付厉的母亲疯了。她用自己掌握的两种力量大开杀戒,杀害了数名毁约师。这是薛南药早就了解的事。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那两种力量并未随着那个女人的死而断绝,石夷的影响依然存在,他们传达给信仰者的恶,依然存在。

  而付厉,就是那个“恶”。

  薛南药坚持着这点。他想他可能永远都忘不了,那天自己在石殿深处所看到的东西。

  ——这样的家伙,和他那个罪人母亲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还被允许活着?

  ——为什么没人去杀了他?

  ——为什么我不能杀了他?

  ——我如果能杀了他该有多好。

  这是年仅九岁的薛南药从石殿出来后,心中喊得最大声的想法。

  这也是此刻的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尽管现在的他,正因为付厉的那一句话而痛苦地弯着背脊,仿佛连脖子都要被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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