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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_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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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宫中

秋云山听得妻儿已到京,喜不自胜,哪里还有心思上课,禀明主家,给两个学生提早放了学,匆匆赶回家团聚了。

不提秋氏一家久不相见合家团聚多么欢喜和乐,却说林祈云姐弟在王府简单沐浴更衣后,随着宫里派出的八位青衣宫人进宫——

林震威派了三千御林军护送一对儿女进京,原本还想派两个幕僚一路上帮着应付大小事事务,不想卫王妃却认为皇宫艰险,这一路大小事也能锻炼人,况且他们乃镇南王府的贵子贵女,谁个敢得罪,倒不如让他们预先练习下应对,是以一对小姐弟外加一个年纪稍长其实也还是个小孩的伴读,一路上竟然连个可以商量和谋划的人也没有,所有大小事务,全靠他们自己出面应对,不可谓不累,可待人接物却也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尤其身为伴读的张书恒,他在家里便被爷娘兄长千叮万嘱,预先训导各种应对甚至是刁难,搞没小小心灵满是阴影,这番得到锻炼,知道自己能力,对未来也有了更多的信心,只是这番担当,实在累,这种感觉,三个大小孩子是一致的,是以在破庙遇到年纪相当的秋家姐弟才生出了这般亲近和喜爱之意。

皇宫不比北平的镇南王府,也不比王都内的府邸,更巍峨雄伟,摆设无一不精美,处处彰显着皇家气派,宫内的内侍都惯性的躬着腰,用前脚掌着地走路,宫内地板又光滑,走路俱是一溜儿不带声响的,两姐弟俱留了心:以后说话定然要更谨慎,不然说着话,人悄不溜声的走过来让听了去可不妙。

两姐弟没进过宫,皇宫内又是处处精妙,一般人难免好奇,可两姐弟一应目不斜视,只管随着引路的太监前行。宫城内婢女内侍皇妃皇子朝臣,来来往往,却都极安静,见着小太监引着一对米分雕玉琢的小娃儿进来,好奇的也不过多望两眼,却不会贸然前来打招呼,有机警、耳目灵通的便猜测这定然是镇南王一对双胞胎了,暗叹一声果然好样貌,真个伺奉菩萨的童子样。有想得深远的,已想到自家家族是否有适宜的女孩儿......

当然,这些都与林氏姐弟无关,他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面见皇帝。皇帝日理万机,自然不是谁都可以随时晋见。林氏姐弟快到京时,预先派人快马进京请安,今日的事是早定下的,只是上书房乃重地,进去还需通报。两姐弟安静站在朱漆彩绘的廊下候宣。廊内有三个等候召见的大臣,看见林氏姐弟俱稍带好奇的看了过来,却并不过来搭话,只一面白有须、年约三十的中年男子含笑朝着他们微微颔首,林佑安好奇,可也不敢有大动作,微微颔首当是回礼,倒是林祈云大眼睁睁的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若是大姑娘这样笑,定然失礼又难看的,只是她年幼,又长得十分精致漂亮,这一笑,仿佛如花儿初绽,只觉得娇憨可爱,断无惹人不喜之处,况且这笑带着一股子亲昵劲,像是已知晓他身份,是以才报以这么个笑容,所以中年面白男子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两成,觉得自己妹妹这对龙凤胎着实可爱,指不定母亲见着多欢喜!

林氏姐弟并没有等多久。皇帝正在议政,听闻两皇弟妹已在门外,忙遣退了几位大臣,又想起卫国公府的嫡长子、翰林院三品编撰,林氏姐弟的舅舅卫正嘉也在门外候宣,并一应宣了进来同说话。

两小孩儿一进来,俱是恭恭敬敬三叩首呼万岁,再然后才是跟“皇兄”身份的皇帝请安,皇帝虽然忌讳镇南王兵强马壮油水肥,可那毕竟是政治,暂时还扯不到这两小孩儿,况且,他以“仁”治天下,对着自己远道而来皇弟皇妹,便是不喜欢,也得摆出慈爱的样子,何况这两孩儿米分雕玉琢,礼数十足,不由得也生出几分喜欢,他早听闻自家皇叔皇婶有一对龙凤胎,长得十分相像,今日一见,若不是装束的不同,倒教人花了眼睛。

他连忙让平身,赐座。又给介绍卫正嘉,两孩儿又是一番跪安问好礼数,这才齐齐落座,品茶闲话。皇帝怕他们风尘仆仆,肚中饥馑,又另赠了些点心。

皇帝先从林震威夫妇的近况问起到路上际遇,又问起林佑安功课,还着卫正嘉当场考问了一番,说了些入宫就读之事,又说到住的地方,林祈云仗着姐姐身份,给弟弟请了皇帝,让林佑安带来的伴读侍卫丫鬟婆子嬷嬷家俬被褥书籍俱入宫伴侍,只道自己弟弟年弱,又是个娇惯的,认床认物,是以搬家似的带了这许多甚物、老人——大凡藩王世子公子进宫伴读,原则上是不能带自己的丫鬟婆子嬷嬷侍从,只是这些世子公子俱是各家嫡子爱子,身娇肉贵,皇宫派遣的丫鬟婆子再细心侍候,又焉比得自家用惯用熟的?虽是质子,可若有个万一,便是皇帝也不好交代,是以,进京伴读的世子公子自带丫鬟婆子嬷嬷侍从,几乎成了默认惯例,只是连家俬被褥也带上的倒是罕见,只是林氏姐弟未进京之前,林震威为了给自己宝贝儿子谋个更妥当的去处,已先行跟皇帝扯皮了一番,说自己嫡子年幼娇弱,还有个认床的臭毛病,家俬甚物也只爱用熟用惯的,届时进京少不得大搁小搁,让皇帝不要笑话云云,皇帝为了让林佑安进京,他便是将整个镇南王府搬来也没意见,何况不过区区几个婆子丫鬟,几件家俬甚物,皇宫还装不下?当下听得林祈云再提,自然一口应承,“俱一块儿进来侍候安儿便是了。”

聊完天,卫正嘉告退,皇帝带着一对堂弟妹到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

林震威非太皇太后所出。乃是过世的刘贤妃出。当初两个女人争宠争得天昏地暗,太皇太后连带着对林震威也深恶痛绝,当初太子急病,先祖顾及着年幼的皇太孙,即当今的成帝,怕他日后势大掣肘自己孙儿生出祸患,硬是狠着心肠,让他顶着“镇南王”的头衔从丰饶的南方迁到了荒僻的大西北,当时刘贤妃差点没哭晕,而太皇太后则是自太子疾病后首次睡了个好觉,醒来饭都多吃半碗。

她厌恶林震威,对他一对儿女自然没什么好感,只是面子工程仍然要做的,何况皇帝亲自带来。

太皇太后带着韦贵妃接见了林氏姐弟。韦贵妃是太皇太后娘家侄孙女,皇帝的侧妃,三皇子的母亲,人长得娇艳美丽,又会哄人,深得太皇太后欢心,是以这种场合,太皇太后明知韦贵妃不该出现,还是带着她出现了,可林氏姐弟接受的是正儿八经的皇家教育,对地位身份这种东西最是敏感,见着这韦贵妃,就知道这太皇祖母存心恶心人了,垂首下暗对视一眼,心下有了计较,是以对太皇太后尽了礼数,对韦贵妃却只是微微弯腰拱手喊了声“贵妃娘娘”便罢——

韦贵妃当下脸色就不好了。可又发作不得,毕竟,林氏姐弟年纪虽小,辈分却跟皇上一个级别,跟她更是毫无关系。

太皇太后也感觉被间接打脸。只是也发作不得,脸色沉了两分,她虽保养得好,可毕竟上了年纪,嘴角垂拉着,两条法令纹显得尤为严肃可怕。

一时气氛有些难堪尴尬。只两个孩子若无其事、一派皇家气度地品着茶。林佑安面上淡定,心下到底有些忐忑,只是卫王妃来之时便千叮万嘱过,对皇帝要千恭敬万恭敬,只是旁人若欺负了去,断不可镇南王府未来世子的气势,宫中最惯落井下石,若是势弱了,便是连站稳也难,他是镇南王未来的世子,一干下贱若敢欺负他,那便得狠狠整治,断没息事宁人的说法——这番话是卫王妃私下教导两姐弟,要是给林震威听见了,恐怕也得惊叹一声卫王妃的心思、手段!林祈云胆大,是心安得理所当然,皇帝还没有撤藩呢,既然没有撤藩,就得好好养着她弟弟,还得仔细,别生出个不测。他弟弟就算是质子,也是身份尊贵、地位尊崇的质子,一个小妾罢了,给她个礼,算给面子了。

年轻的皇帝顾全大局,假装没看见太皇太后丝丝微微的冷气息,笑着打开话题,“皇祖母,朕忙了一上午,刚带着云儿安儿一路走过,肚子可是空泛了,皇祖母该不是一杯茶就想打发朕吧?”

皇太后这才笑了一声,“哀家还能饿着皇上不成?早准备好了。”又对林氏姐弟淡淡道,“云儿安儿也尝尝本宫小厨里厨子的手艺。晚上再给你们设洗尘宴。”

林氏姐弟谢过,韦贵妃借故去看看桌椅食器是否安排好带着一阵香风离去了,倒是识趣的再没出现。一顿饭,皇太后虽然说了些绵里藏针的说话,也被两姐弟机警的应付过去,到晚上有各位皇子公主出现的接风宴也没出什么漏子。

吃过晚宴,林氏姐弟赶在宫门关闭前离去。卫国公府早派了轿子在城门前候着,待人一出来,就接回了府中暂住。林佑安还有小半月才入学。府里和宫中自会有人安排进宫事宜,各种门路打点,卫国公府一应包揽,自没他姐弟需要操心的。这一小半月,林氏姐弟或承欢外祖母膝下,或是跟着府中家人游览皇京,饱览各处名胜古迹、风景之地......倒是玩得欢快。

时光飞快,小半月过去,林佑安进宫了。

林祈云则忙着跟京城各府邸的千金小姐结识——这是卫王妃交代下来的任务——交流情谊,还有就是,等着她皇祖母的寿诞来临贺寿。

这一天,她无聊了,便换了身男孩儿打扮,带了几个丫鬟家将,出门闲逛去了。

秋家那对姐弟,说他们家在哪里来着?

  ☆、第八章 援手

在林氏小姐弟宫里宫外的忙着各种交际应酬玩乐的个多月里,秋家三口子也在为生计奔走忙碌。

三娘上京前,已经把家里的十几亩良田卖掉换成了银子,房子出于某种“留个后路”的想法和祖坟的原因倒还没卖,三娘给了些钱银托邻居帮照看。一家三口——秋云山还要坐馆,在家里团聚的第二天一早又回余府了,因往来较远,要到休沐才能回来——用了两天多的时间把新家里里外外的收拾干净漂亮,这房子价钱虽然贵了点,但是是真好,宽阔明亮,中庭后院的,再种些花草蔬果,更是怡人,不过暂时还管不上这些琐事,只能日后有了空闲再细细拾掇。三娘收拾好了家里,买了些礼品去看望原家主余老夫人,聊了些闲话,老夫人瞧着她是个命好的,生的一对儿女又精灵可爱,多有赏赐,还问三娘要不要回余府帮闲,只是三娘出于照顾儿女又不愿受困囿的原因,婉拒了。

可这京城什么都要钱,买棵青菜都要钱,龙城一个煎饼才三文钱,这里竟然要五文钱、六文钱,钱流水似的出去,三娘实在心急,总得找个什么法子补贴点家用啊。于是一家三口没事便在市场闲逛,琢磨做点什么生意才好,最后还是在小昊天的一句话里得到了启发:三娘给小昊天买了些小汤包当零嘴,但小昊天觉得:还是娘包的最好吃了——三娘跟秋云山一商量,最后决定:开个包子铺卖小汤包。

请工匠设了两个大灶炉,买了大小蒸笼、盛装馅料、和面的木盆,客人用的碗筷等等什物,最后秋云山趁着休沐跑了几次府衙办下了印子,秋家的“热腾腾包子铺”正式开张了。开张那天,秋云山怕没人气还特意请了几个好友早早去捧场,结果包子还没蒸熟,飘出来的香气就吸引了不少人询问,再一听新开张五折优惠还送热汤,不少人就落座了,其余人一看,这么多人,味道肯定好,于是也过来凑热闹了,等包子一上桌,啊哟,真不错,皮薄馅料多,咬一口,满嘴流油,香味浓郁,一笼才十个,哪够吃啊,再来两笼,打包几笼回家给老婆孩子吃也不错,就这样,清晨还没过一半,因担心卖不出并没有准备多少材料的汤包就卖完了。

关了店门,一家四口——店铺特意选了个秋云山休沐的日子开张的——盘算了一下收益,打了折扣,又赠汤品,竟然也没亏,还赚了小半两,那以后没折扣没赠品还得了?一家四口都开心不已,第二天准备更足,也是很快卖完。没几天,“热腾腾包子铺”就打出了不少名声,有些人听说这包子好吃,还特地跑老远或是绕路来买。包子美味,还有两个可爱的小跑堂,姐姐更活泼点,弟弟逗逗就脸红,客人们都愿意多坐坐,这店铺位置小,前头的客人占了座位,后头的就没地方坐了,从而流失了不少想吃包子但没地儿落座又不愿意边走边吃觉得有辱斯文的客人,芸娘就想了个办法:带走的多送两个包子!这一下子,打包的客人觉得占了便宜,后头的客人也有座位可坐,两得其美,“热腾腾包子铺”的生意就更好了。

一个月下来,扣除请工匠、买各种开店用具、走官衙办印子等杂七杂八的钱,竟然赚了二两多银子,三娘有些傻眼,要知道,农家好的年头,一年下来也不过三四两,四五两,这一个月竟然就有二两多——还不包括那些杂费——简直......简直好赚得让人难以置信。

三娘的劲头更足了。

所以,当林祈云领着几个家将一路打听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娘在灶台后忙碌地包着包子和穿梭送包子、收钱银的秋家小姐弟。林祈云颇感意外地地笑了声,心说这三口倒是个勤快能干的,这一会儿功夫就拾掇出了个包子铺,看样子生意还蛮不错嘛!她挥退了家将,自个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坐下,芸娘给客人上桌了包子急忙过去招呼,“小客官,你......”余下的话就吞回肚子变成了惊愕,林祈云笑盈盈的看着她,眨巴了下眼睛示意“不要说出来哦”,芸娘这才笑了起来,“小......少爷,你要什么馅料的包子,有香菇、白菜,韭菜口味的。”

林祈云想了想,“都送上来我尝尝。”

“哎,你稍等。”芸娘欢快的笑着应了一声,回去端了三笼包子和配包子吃的酸笋汤过来,心照不宣的彼此对视一眼,芸娘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祈云慢条斯理地尝着包子,忽然听得芸娘拔高了的声音道:“这两位客人,你们还没有给钱呢!”

那是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良善辈。其中左脸有道疤的男人怪笑道,“小娘子,我们出来匆忙,忘记带银子了。下次给。”

“两位大爷前两天也如是说。一次两次便罢了,毕竟谁个时时刻刻惦记着钱银事,可总归不会次次都忘记,小店利小底薄,实在经不起三番四次拖欠,还请两位大爷今次就把账结了吧。”

一句话,叫所有人知道,这两个家伙不是第一次白吃了。周围的人顿时指指点点,刀疤脸下不了台,恼羞成怒吼道:“我来帮衬你们家,就是你们家的福气,也不想想我牛三爷是什么人,吃几笼包子还要给钱的?给你个泼天胆了。”

“王子犯法还与与民同罪呢,几位大爷就算地位高贵,也是要给钱的。难道两位大爷威风凛凛,连几十文银子也拿不出,既然如此,小店也就作罢,不过能否请两位大爷日后不要再来了呢!”

“啊哟,你这小姑娘还狗眼看人低了,我今天就不给,我明天还得来,我看你能拿我怎样!”刀疤的同伙,一对横眉特别粗的男人就笑了,一把拽起旁边桌的客人掷开自己大模大样坐下,还把那客人未吃完的包子拈起一个放到嘴里,嚼巴嚼巴,一副“我就是要撒赖啊你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样,被拽起客人敢怒不敢言,旁边的人议论声更大,却没个敢仗义执言,那两无赖更得意了,三娘赶紧上去拉住芸娘,好声好气的赔着礼想息事宁人,可她这一番客气,对方反而更嚣张了,对三娘放话:不但要白吃白喝,还要每月给他们五两银子,不然就要她们好看。

“哦,怎么个好看法,能不能说与我听听?”

两无赖正敲着两母女惶恐苍白的脸得意,想着要不要再放几句很好,忽然听得有闲闲地抛了句,顿时怒了,谁这么不知死活?

那声音又悠悠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当众勒索,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

粗眉勃然大怒头也不回地吼了句:“老子就是王法。”

“哦?”林祈云轻哼一声,反问:“你说什么?”

粗眉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一个穿着富贵的小公子,有点胆怯,可众目睽睽之下之下又下不了台,就硬着脖子应道:“老子就是王法,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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