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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_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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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个下贱侍妾,怎得惹了碧夫人实在不长眼睛。”芸娘瞟了血肉淋漓的地上的玉娘,皱眉,似乎也鄙夷。

碧夫人冷哼了一声,“我今个儿瞧着天气好,让她过来陪我说说话。我本也是客客气气的,毕竟,咱们都是侍候侯爷的,不想她仗着侯爷宠爱,竟把滚烫的茶水泼我身上,不知存的什么心,我若不好教训教训她,只恐怕别人误会太皇太后赐妾身来侯爷府是专程来受欺负的,倒折损了太皇太后和侯爷声威,这才不得已让人动了手。”

芸娘心说好大的名头......不过见着玉娘貌美受宠,寻了个由头整她罢了,可明面上却不能提起,因此笑道,“碧夫人所言极是,只是,碧夫人你身体娇贵,若是被这些个下贱奴才气坏了,倒不值当了。现今人教训过了,相比她们以后断不敢再放肆,众人也知道规矩了,待夫人必然是恭敬谨慎的,今番就先饶了她,下回再不敬,打出府去,相比侯爷也无异议。不然,再打下去出了好歹,倒费了碧夫人教导的一番苦心,恐怕于太皇太后仁慈名声有损,侯爷跟前也不好交代。碧夫人你以为呢?“

碧玉这才瞟她一眼,心知道这是说情来着,不过这嘴巴实在刁。她拿太皇太后和侯爷的声誉作名头,她却反过来也用名声压了她一把。不过,她最看不顺眼的狐狸精脸都被她打肿了,人也那样了,就算侯爷回府,相比也狐媚不起来,倒是可以买她一个情面,毕竟,她可是小姐的伴儿,日后对自己坐上正位说不定有用处——

便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云鬓上的精美玉簪,拿出高高在上的施舍姿势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芸姐儿这样说了,我总得给两分情面——”又转而对地上的玉娘叱喝,“今天就饶你一回,若有下次——”她话说了半分,没说完,含义可想而知。

玉娘危颤颤地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跪了下来,“奴家知道,谢碧夫人饶恕。”

芸娘看见她的脸不由得倒抽一口气:玉娘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显然杖责之前,已经先挨过巴掌了。芸娘感觉心口揪得紧,缓缓定了定神,这对玉露低声吩咐:“还不扶你家姨娘回去养着。”

玉露和另一小丫鬟慌忙应了一声,急忙上前扶着玉娘回去,玉娘走了几步,回过若有所思的望了芸娘一眼,眼中复杂神情一闪而过,然后又默默掉头走了。

芸娘又三不着五的跟碧夫人扯了几句,碧夫人存了拉拢的心思,竟然送了她好些东西才放她走。她先回自己房间换了衣裳,周薇去了拜访一位伯府小姐还没回来,想来这碧夫人也是挑准了时机才动手的——

她喝了杯茶定了定神,这才带了服侍她的小丫鬟蕊儿去玉娘住的院落。玉娘住的院子里竟然冷冷清清,连人影也不多见两个,芸娘诧异,刚好一小丫鬟断了热水过来,芸娘问了才知道,原来早前两天,碧夫人就借口人手不够使用,把原来侍候玉娘的人都调走了,只剩下玉露和她,还有一个粗使的婆子,芸娘皱眉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进得去,见着玉露正跟芸娘上药,玉娘想行礼,被芸娘按住了,“玉娘子,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来那些虚的作甚。”又吩咐那断热水进来叫小青的丫鬟去厨房煮一些鸡蛋,到时候用来敷脸去淤肿——

芸娘陪着玉娘说了一会儿话,无非些宽慰说话,玉娘也知道自己受侯爷宠爱惹了人眼睛,这番羞辱是避免不了,只是可怜自己身世,忒的是个下贱人,生生受的这些苦——然后玉娘才惊觉,芸娘来了,连口水也没上呢,忙吩咐玉露去冲些好茶来,芸娘说不用她也坚持,还对她使了个眼色,芸娘猜她可能要与自己说些什么,也就谢过了,同时也打发了蕊儿去前院子看看大夫怎的还不来——

待两个丫鬟都离去,芸娘眼圈发红的拉着她的手——她被打得皮开肉绽,只能俯卧,因此这番动作越发看得人可怜,芸娘连忙离开了杌子半蹲下身,免得她更显凄凉。

“我第一次见你,便欢喜你,后来你进了府里,心里也是真意亲近......若今番不是你出言相救,不知道还要遭受什么苦楚,这番情意,我是断不敢忘记的。因此,有一件事,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姐儿你,你附耳过来——

芸娘连忙附耳过去,玉娘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芸娘一听,如置冰窖。

  ☆、第三十二章

早些时候,皇帝在小书房看宫廷画师周延新献上的画作《秋日赏菊开轩闲卧图》。但见图画画工精湛、笔法妙丽,将那种闲逸悠然表现得淋漓尽致,空白处,用潇洒飘逸的行书题写着:无事到心中,镜闲神亦空——正是当日小皇子周岁宴上芸娘所作。诗画相得益彰,各有妙趣,皇帝看得频频点头,神色十分满意,偏偏问身旁大太监道:“王福全,你看此诗画如何?”

王太监笑着凑过去,“皇上,咱家不懂这个,可皇上觉着好了,那自然是极好的。先不说周先生乃天下皆知的大家,便是作这诗句的秋小娘子,也是皇上赞不绝口的,皇上都说好,那还有差的?”

皇帝笑哼,“你倒是会说话。不过这秋小娘子的诗句,却是素来深得朕心不假。”

王太监眼睛低垂转了转,“皇上喜欢,那自然是秋小娘子的福气。只是,皇上既然喜欢秋小娘子的诗,何不召入宫中伺奉皇上?”

皇帝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他一眼,笑道:“到底太年少了。”

却是没有说死的意思,王太监小心揣测着意思,应诺道:“现在是小了些,可过些年,宫中该选秀了,年纪不是正相当?”

皇帝拿着画册似乎想了想,随即漫不经心笑了笑,“再说吧。”

......

......

伺奉在侧的小太监中,有与周成安相熟的,把话听了去,周成安一次酒后又说与了玉娘——

至于是酒后失言还是刻意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今番玉娘受责,是芸娘出手相救,玉娘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告诉芸娘,若是她有心入宫,自然感激她提前告之,理所当然的,日后定然也会多方照拂自己;若是无意,她总归也是买了个好——

只是看着芸娘一副呆如木鸡的表情,玉娘便晓得她心意了。

不入宫是对的,她出身卑微,毫无家世,入宫若不得宠爱,恐怕生不如死,若得宠爱,不訾被人架火上烤,宫中那害人的手段何其多,她又没个支撑,只恐怕寸步难行、朝不保夕,性命堪忧;在外间,以她的名声才貌,终归能寻个好人家安乐富贵一生——

顾人及己,思及自己凄苦可怜的身世,今后还不知道怎样,玉娘内心不由一阵黯然,随即收起,执着芸娘的手轻声叮嘱:若你没那份心思,还需早作准备,尚有时间,尚有回旋余地。

芸娘失魂落魄,茫然的看着她:准备?怎么准备?难道真要她提前嫁入余府?

不!

她内心尖叫着,极端不情愿。

虽说早晚要嫁人,可是这份不情愿竟然是如此的激烈,以至于想到这种可能,就好像有刀子尖锐地刺入她的心——

按理说,余家,对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人家了,说起来,还是他们家高攀了。只是.....

只是什么,她却不愿意多想,也没那份心神去想。

她只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碾压着似的发出轰隆隆的鸣叫声,所有的思绪都在轰鸣中化为乌有,竟然理不出丁点头绪。

她做梦也没想过皇帝会看上她。

她在皇帝跟前“张扬”,不过是活命手段的一种:宫中人多,是非也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哪里就得罪了人,若是她在皇帝跟前能说上一句半句,别人就算想害她,也得顾忌一下皇帝的情分,只能怪自己千算万算,却漏算了皇帝是个男人,喜欢所谓的才女——

芸娘感到眩晕。

若是能离开侯府,她侯府也不想多呆,何况宫里这种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想来她爹爹早早给她定下婚事,也有担心发生这种事的情由在里面,只是,天下都是皇帝的,何况她?唐明皇还能抢了自己儿媳呢,何况她只是订了亲,若是皇帝非要她进宫,谁敢说一声不?

好在,就像皇帝说的,她年纪还小,在她“长大”前,一定有办法摆脱这种命运的。她握着手,竭力的镇静自己,她一定可以的!

想到这里,她冷静了些,刚要谢过玉娘,就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小青急匆匆的带着大夫来看病了,芸娘便住了口,给玉娘摆上了屏风,只婉转的告诉对方玉娘受了些外伤,那大夫专是给内院妇人看病的,也知道内院一些惩治手段,不动声色听着,给玉娘把了脉,开了几剂安神凝气养生的药,另给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药膏,拿了赏钱,便匆匆离去,丝毫没多问。

芸娘吩咐了小青去熬药,又宽慰玉娘一番,便告辞离去,回到房里,周薇还没回来,她心神不宁,无论如何也不能稳下心神来,只感觉有什么浓雾似的笼罩了全身、整间房,极不舒服。

就这样呆呆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薇的大丫鬟紫鹃过来禀报:小姐回府了,带了兴宁伯府的严小姐回来,说与秋娘子你有旧交情,让你赶紧过去呢。

芸娘愣了一下,点头,“我换个衫子便去。”去内间换了间藕荷色交领的衫子,出得去,却见紫鹃还等着自己,细问才知道,原来周薇去兵部侍郎小姐的宴会认识的这位严小姐,两人十分投契,后来不知道怎么说到了她,竟然有一段情由,周薇高兴之余,便把这严小姐请了回来,芸娘觉得奇怪,她伴着周薇走动,是认识不少夫人小姐,这兴宁伯小姐却是没印象——

到了花厅,见得一位穿着素白桃心领、衣裙画着荷花图案,打扮雅致的面生小姐,那小姐个儿不高,瓜子脸、长柳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一种温婉又坚定的气质,见得芸娘走进来,立马站了起来,脸上带了一股浅浅的笑容,越发显得温文娴雅,让人欢喜。

周薇欢喜的迎了上来,“我的好姐儿,猜猜这是谁?”

芸娘福了福,“此必然是伯府的严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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