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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_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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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穿个裙子也腻烦的人,忽地转性连这些普通银楼批量打造出来的普通簪子也爱不惜手,骗谁?不过折腾她而已。

芸娘心说好啊,要玩儿是吧,那便随你玩儿个够。芸娘说将军金枝玉叶、丽质天成,这些简陋粗鄙的东西,哪里配得上你的光华?返回内室开了贵子,捧出一大匣子五颜六色的珍贵首饰,里面不乏本地贵夫人卖好所赠,更多的是三娘千方百计搜集来的,就怕亏待了她;李东祥京城的当铺亦收来不少好东西,李东祥素来以她马首是瞻,里面的好处自然少不了她——

“这些恐怕也配不上将军的容色,只是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将军就先将就吧。”

祈云惊讶的看着她,“你真会说反话。凭这家当,谁娶你都不吃亏。“

芸娘拿这么一匣子首饰摔她,本就存了赌气的成分,闻言冷笑,“你倒是占这个便宜去好了。”

祈云高兴的拉着她的手,“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

芸娘咬着唇,有点不明白不是要“挑三拣四”玩亲近吗?怎么变成了这种对话。又不甘于落下风,硬着气冷笑,“我有什么好反悔的,你堂堂一将军王,我还吃亏不成?”

祈云拍掌,利落随意的拿起一根银簪子插_入发髻:“好极,那我去与秋伯父说你留下。”

说罢,抬腿就走。

芸娘完全呆了。简直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变成她留下了?看着祈云快要出门了,她才惊醒过来,怕两人的气话到了她嘴里在父亲面前胡说八道,赶紧提起裙摆追了上去,“你干什么啊你?你去哪里?”她捉住她手臂,脸上莫名的憋出了一股异样的红。

“去跟伯父说你留下陪我,不与他们一道走啊。”

“谁说留下了?我没同意。”

“你有。你刚才说了。”

“我......那还不是......”她有些讪讪的,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以前也没这般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啊。

“是什么?”祈云微扬下颚,神色有一种冷厉的气势,让人的恼怒更深。芸娘觉得她真是太阴阳怪气了——

好吧,也许是她的阴阳怪气,导致了她的阴阳怪气。她不能否认她对她心存芥蒂——就算说了什么不怨恨、重新做朋友——不过一时的自欺欺人,可以不怨恨,没怨恨,总回不到当初的感觉,就好像镜子裂了,就算最好的手艺人去缝缝补补,弥合得细密、精致,看不出裂痕,可裂了就裂了,总归不能跟当初的完好比——无法像当初那样全然的信任、欢喜......

可是,就算那样,就算她察觉她们不能回到当初,她生气,也......也不能这样啊!

“那还不是你折腾我,明明穿裙子怕摔、戴簪子怕硌,非要对着那些个浅薄东西这样那样,不是折腾我你折腾谁?所以我才拿出一匣子让你折腾个够。怎的就变成我不走了?”芸娘也是恼了,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我哪儿折腾你了?我就是觉得你的东西样样都好看我样样都喜欢不成?分明是你对我心存偏见,我做什么你也看不顺眼。我昨晚不过想仔细看看你,你却吓得见鬼一般,我说你家当好,你非要怀疑我讽刺你,你让我娶你,我说好,你却反悔!到底谁折腾?”

“你!”芸娘气极,“你简直胡搞蛮缠......”忽然意识到什么,整张脸都红了,“我......我什么时候......我......我没有。”

“哦!”祈云挑高了眉,拉长了调子,“你没有。那我重复一遍让你记忆下。我说‘凭这家当,谁娶你都不吃亏。’,你说‘你倒是占这个便宜去好了。’我说‘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你说‘我有什么好反悔的,你堂堂一将军王,我还吃亏不成?’——记得了?这不是让我娶你是什么意思?我都答应了,你又反悔是什么意思?“

芸娘臊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又臊又急,“那......那不过是气话,谁......谁要你当真了。”

“哦!你是气话,我的便是当真的了?当年不过一个袖手旁观、一句‘为妾’让你记恨至今?是,我林家对不起你,我林祈云对不起你,这些我都承认。你说你怕我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在你心里真的有这种理所当然吗?如果真有这种理所当然,你就不会怨恨我至今——”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身份都比你尊贵,不是吗?既然你怕我是‘理所当然’,那你的怨恨又从何以来?”

芸娘嘴唇颤抖,想辩解不是的,可是所有的话箭嘴似的戳中了她心事,她嘴上说得再好听,到底是意难平——

不过是因为她对她有了那么一丝龌蹉心思,便觉得一切都难以忍受起来。

不说那是她(秋家)跟林家的一笔合算买卖,反正她就是没名声的人,名声再堕落些又何妨?便是有天大的怨天大的恨,从祈云不顾一切赶来救她那一刻起,所有的恩怨都两清了!

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怨恨她对她没她对她那份心思!

而所有的一切,忽然摊开阳光下,芸娘觉得......她想像烟雾一样消失。

她不知所措,无法直视她,她所有的话都狠狠的鞭笞着她心脏,痛得都快痉挛了。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真的是我害了你,如果当初我们不相遇,或者相遇了各走各的,就算一同上了京,我不去寻你玩儿,也就没后来许多事。你是你,我是我,两下安生。于是我便想到那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我想象那样结果,可是我宁愿我们两下难受、你怨恨,我也不愿意从来没认识过你。芸娘,我对不起你,可是,能不能只此一次?原谅我一次?”

芸娘低着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她摇头,失魂落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知道得不到,所以我只能怨恨,那样我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思念太过痛苦,绝望太过噬人心,所以,我只能怨恨,籍着怨恨的名义,我才能远离你。

她仓促悲惶,几乎难以控制想对她诉说自己对她的感情,可是残余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能说,所以,她只是不住的摇头,呢呢不是的,不是这样。却说不出更多的说话。不能说。

“那是哪样?”

“能不能别说了?”

“可以,你留下。”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我留下,就能让你相信我不再怨恨你?”

祈云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反问,音调带了那么几分小心、希冀,哀求,“那你愿意让我相信吗?”

芸娘茫然的看着她,然后缓缓的、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她并不需要她的信任如生存的水、呼吸的空气......

祈云笑了笑,一副“我想也是”的表情。她给她擦脸上的泪痕。“别哭了。我不与秋伯父说就是了。只是,芸娘——”她松开手、背过身,伸展了一下手臂,长长宽宽的翠绿水袖滑落,露出两条雪白的手臂在半空交错,又落下,“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

  ☆、第六十四章

新媳妇三朝回门那天,朝廷任命秋云山为北地都镇抚的正式文书终于下达,着令八月中旬前到任。随文书来的,还有另外一份文书,正式手续一应俱全,只姓名这一栏目空白,仿佛真如祈云所说:伯父推荐即可。送文书的吏部官员也惊讶,这调迁手续一般是返回京师吏部办妥,像如今他这般眼巴巴的千里迢迢送来的倒是罕见,只是他得了人指点,知道这小知县虽然官衔低,却颇有背景,这不,英武将军也在呢!虽有疑惑,却战战兢兢不敢多作揣测,只待秋云山赶紧把事情办妥,把新任知县名字写上去、资料备齐,他拿回吏部备案就可以交差了。不想秋云山把“任命”的任务交给了他:“邹大人,本县写恐怕不大妥当,就劳烦邹大人帮个忙吧。”

那吏部来的官员叫周玉,品级不高,不然这种苦哈哈的任务也落不到他身上。却也有几分伶俐,一直觉得这交接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写个名字没什么,怕就怕以后生出个什么麻烦,于是推拒:“素闻秋大人字画两绝,便是今上也盛赞的,我就不在秋大人跟前弄丑了,还是秋大人来吧。”

却听得一声“碰”声响,却是一旁端坐、气势万千的英武将军,若轻若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淡淡说道,“邹大人,你就别客气了。”

她这样说,周玉再不情愿也只能写了。他内心泪流满面,有一种被逼上贼船的感觉,无奈地接过毛笔填上了秋云山早写好示意的新任县官的名字。写完,他拈着毛笔,陡地生出一种“天啊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啊”的悲怆感——

新任县令宣清章是秋云山颇欣赏的一能干文吏,这知县头衔对他犹如天降馅饼,先前做梦也不敢想象,现今馅饼在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恭敬的行过礼、接过任命书,从此以后,他就是平安县的知县,皇帝默许培养的太子一系的人了。

皇帝自然是讨厌拉帮结派结党的,只是前皇帝时存在的朝廷被民间世族挟持的问题不会因为换了一个皇帝就不存在,反而因为新势力的划分明争暗斗得更厉害,皇帝想要跟这些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的世族对抗,就只有扶持相应的力量与之抗衡。秋家没什么根基,扶植他没什么作用,但是北平府是皇帝的“大本营”,平安县临近北平府,自然要安插自己人手,皇帝自然不需要做出拉帮结派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祈云是太子胞姐,她、她身边的人自然会被划入“太子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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