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夜抄 完结+番外_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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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冷锐的气息顺着承天君的手流入他的身体里,他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这蛮横的力道搅碎,溃散的神智却被强硬地凝聚起来。

  泽天君松开手,“现在你还不能死,你要做我与承天君之间恩怨了结的见证人。”

  有了力气的穆离鸦咳出胸中的淤血。他的肩膀痛得要命,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呼痛——小时候只是一点头痛脑热就难以忍耐,难以想象长大以后他会变成这样。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身上。这个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杀了父亲还有阿香所有人,仅仅因为他挡了他的路。

  如果没有这个人,他们所有的人的命运都不会这样坎坷。为什么这个人身为神明却不知怜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更加强大?他有这样多的问题想要质问苍天,但他也知道,不会有答案的。

  一千多个日夜的仇恨灼烧着他的心肺,光是为了压抑这份杀意,他就必须要拼尽全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吗?”

  泽天君仍旧瞬也不瞬地望着那片阴影,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他。

  “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你都活不了多久了。”

  穆离鸦知道他没有说错。在拿起那把剑指向迟绛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会像是自己的祖母一样死去。

  “你透支了自己的寿数,现在只是头发全白了,再过一会,你就会不可地衰老,像卑贱的凡人一样死去。”泽天君的话中带着一分玩味,“不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结局,真的值得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字数比较少,我脖子好痛,整个人快废了。

  *这句话有参考,参考自《史记·楚世家》。

  最开始的时候,天地间什么都没有,没有光,自然就没有黑暗,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一大片灰色,他们就是在这片混沌之中孕育而生的。

  在没有形体的那段日子里,各种各样的念头都混杂在一起,好的坏的,难以区分出来源。

  某一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漂浮的一团雾气,有了独立的身躯。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他们从出生的那一日就没有名字,起初是因为没有必要,后来则是因为没有人敢这样做,觉得这是对神君的亵渎。

  “你在看什么?”

  他的兄弟总是问他同一个问题,他的回答也一直不曾变过。

  “我什么都没看。”

  与他们一同诞生的还有山川、河流、丘陵等世间种种,他看着它们,心里总觉得差了点东西。

  “你真奇怪。”

  再往后许久,天地间才有了其它生灵。这些生灵比起他们还是太脆弱,必须要依赖神君才能活下去。

  他选择了妖族,而另一个人选择了更加脆弱的人族,看似泾渭分明,可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有一日从他的居所听见女人的哭泣声。她的丈夫被人杀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厄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想要从天君那里要一个公道。

  “你不管吗?”他指着那哀毁过度的妇人,慢慢地说,“她是人,你受了他们的供奉,这件事你不管吗?”

  被他叫住的少年神情十分古怪,“那个男人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管?”

  “为什么?”

  “因为他不诚心,比起供奉身为神君的我,他将自己看得更重。”

  “只是这样?”诚然说不出来为什么,可他还是隐约觉得这样做不对。

  他像是从未认识过对方一样,定定地看了他好久。

  “这难道不够吗?”被他盯着的少年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有连那女人一起杀掉,我已经足够宽宏大量。”

  他一直都是妖鬼的庇护者,鲜少与凡人打过交道。准确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与人族交谈。

  那满眼怨恨的女人见到他,一时里忘记了要哭泣,“你是谁?”

  死去的男人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他望着她憔悴的脸,“我没有办法让他再活过来。”

  这个人男人生前并未犯下重罪,死后即刻去往轮回之地,即使是他也不该打乱轮回。

  “但是我能保证你下辈子能再与他结为夫妻。”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女人的哭诉中有一句“愿生生世世为夫妻”,没有来由的这触动了他的心。

  “就算你不记得了,只要再见到面,两人就能认出彼此。你愿意接受吗?”

  那女人迟疑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我愿意。”

  一条红绳拴住两个人,一头是活着的人,一头是死去的亡魂,他松开手,“这样就够了。”

  回去以后,目睹了整件事的少年人漫不经心地同他说,“哥哥,你又多管闲事。我们是神,是天地的主宰,不应与卑劣的俗物太过亲近。只有让他们流点血,蝼蚁才会把谁是主人这件事刻在骨子里,一代代传承下去。”

  他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再说。那天以后,他便离开了他们一直居住的须弥山,在人世漂泊流浪了数千年。

  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以后,他必须得承认另一个人其实没有完全说错,即使受了他的庇佑,也有许多人并不是打心底里信奉他——他们自以为藏的很好,却不知道打从一开始野心就暴露在他的眼前。

  最后的最后,他去了他们诞生的地方,北海的尽头,亦是大千世界的起源,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得到一切追问的答案。

  外面的世界明丽灿烂,有鲜明的四季、交替的昼夜、莫测的天气和嘈杂喧嚣的人烟,唯独这里仍旧是一片虚无的空茫。

  “我与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粗糙干冷的风吹在面颊上,许久以后他才听见那作为回答的拗口音节——他在人世里待得太久,久到第一时间他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独有的语言。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这声音空洞干涩,听不出男女老少的区别,但他却熟悉得跟。

  天道无形,无处不在,在天地初生之时与他们一同诞生于此,三者之间恪守职责、互相约束,千百年来任何一环都不曾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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