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家访
周围不时地有人向陆承这个方向看过来，眼神中充满了好奇。陆承紧张地站在许老爷子的旁边，低声问道：“小衍还好么？”
“那么大的人了，我还能把他怎么着？”许仲景冷冷地瞥了陆承一眼，心中无比惆怅地想着自己是老了，当初他小儿子带着男人回家的时候，他用掸子狠狠地把两个人都抽了一顿，可是现在他即使想管，也力不从心了，“他不懂事，被我关禁闭了。”
“……”这种简单粗暴的作风，陆承着实有点难以招架。不过许博衍的爷爷能够过来开门见山地和他谈，而不是在背后搞小动作制造误会来拆散他们，就凭这一点陆承对他还是很敬重的。
“我跟他说了，什么时候想通，和你分手就放他出来。”许仲景不客气地说道。
他一开始知道陆承是个演员时，还觉得应该很好打发，他孙子固执，他就从陆承身上下手，用钱也好，威逼利诱也好，只要对方肯主动离开，他就有信心把他孙子带回到正轨上来，可是这个人偏偏是陆家的那个孩子，当年收养了他孙子的陆家。
如果说外人不知道陆家对于许博衍的意义，许仲景却再清楚不过，当初他不喜欢苏凌，不过因为她怀了许博衍，也就让她进了门，之后他儿子做的那些荒唐事他都知道，但因为偏袒儿子，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罢了，按照苏凌那种胆小的性格，也闹不起来。一开始他就不想管，等到想管的时候却已经管不了了，也是他没想到在软弱的人，也有被逼急的那一天，苏凌一声不响地带着孙子离家出走了，最后竟然闹得无法收场。所以许仲景对于这个孙子一直心存愧疚，也真心感激当初陆家所做的一切。
但是这并不能表示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许博衍走上歧路，许仲景沉默着，可是他身边的这个年轻人似乎要比他还沉得住气。
没有低声下气地乞求他“我和您孙子是真心相爱，不要拆散我们。”
也没有胸有成竹地威胁他“你孙子只爱我一个人，你无论怎么阻挠都没有用。”
他就安静地站在他旁边，极力掩饰住所有的忐忑，等着自己先开口。
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先沉不住气，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假如，我给你五千万让你离开我孙子……”
轻轻松松得到五千万，对于像他这样的小明星来说，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许仲景等着陆承给他答案，而此时心中却充满了矛盾，自己当然希望他答应，但是如果陆承真的答应了，恐怕那孩子要伤心了。
许仲景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挫败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次来，究竟是真的想拆散这两个人，还是想要确认，这个叫陆承的青年，究竟可以为他的孙子，付出到何种程度。
“您觉得您孙子就值五千万？”陆承皱紧眉头，果然狗血的偶像剧中的情节还是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可以脑补出一旦自己同意，老人就会痛快地甩出一张支票的情景，想想还真有些刺激，“况且您就不怕我收了钱，依旧缠着他？”
许仲景被噎住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想要多少？”
陆承摇了摇头：“他在我这里可是价值连城，什么都换不走。”
“你当然要这么说，毕竟只要跟着他，这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许仲景的脸上明显地有了疲态，“但你别忘了，他虽然是许氏的执行总裁，但公司的大部分股权还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想，马上就可以把他赶出公司，让他一无所有，到时候你怎么办，恐怕连娱乐圈都混不下去了。”
果然，许仲景的话刚说话，陆承就一脸惊愕地看着他，老人微微得意地扬起眉毛，怎么样，想要试图打动我，你还嫩了点儿。
“许老先生，您不会以为凭许博衍的才能，离开了许氏之后就会饿死吧。”
方才还以为扳回一城的老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从小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想要重新开始何谈容易，纵使他在亲情上对许博衍上有所亏欠，但实际上许博衍从来没有真正尝到过贫苦的滋味，他们这辈人，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家业，就怕会被后代败光，老朋友之间平时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大抵是抱怨儿孙不如意的地方，但是再叛逆不听话的孩子，只要停掉他们的信用卡，或许再严重一点，把他们赶出家门，多半没过几天就会回家认错，改过自新。毕竟，想要和自己的家族完全剥离开，把根深蒂固的血脉亲情完全割舍掉，没有几个人可以承受得住。
但是，他这个孙子不一样。
能割裂刨开的亲情，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许仲景吃力地想要去怀中摸烟盒，却发现没有随身带打火机，他的家庭医生反复告诫他要戒烟，但管家佣人们不敢管他，就经常偷偷地藏起打火机。有一次他发脾气，他们才肯说实话，说是大少爷吩咐的。让他欣慰的，他的这个孙子，表面上看着冷淡，几个月都不肯回家一次，总归是真的关心他。
“帮我点上。”他抽出一只烟含进嘴里，青年却毫不客气地把它抽走了。
“抱歉，我不抽烟。”陆承语气中倒是没有什么歉意，“您最好也别抽，对肺不好。”
许仲景忽然就想起他出门之前，许博衍和他说过的话。
当时他问他：“跟他断了，找个女人过日子行么？我不要求对方的家世背景，长相性格也不挑了，只要是个女孩子，和你结婚生子组建家庭。我这辈子，就只剩下这一个愿望了，就是看着你和小宇小雅能够各自成家。”
然后他的孙子和他说了什么呢，许仲景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爷爷，我做不到。对我来说，家的定义只有陆承。”
“您把我关在家里，哪怕关一辈子，也组织不了我爱他。而我有很多方法离开这间屋子，但是我没有，我还在这里，只是等您一句成全。”
“我可以离开公司，您如果觉得有个同性恋的孙子让您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我还可以登报声明跟许家脱离关系，您永远是我的爷爷，正如陆承也只能是我的爱人。”
这对于许仲景来说算是个很大的打击，但他又能去怪谁呢，如果不是对儿媳的偏见，对儿子纵容，或许也不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孙子了。
“如果他真的一无所有，你能保证不会嫌弃他？”许仲景是诚心地问他，想要确定他的孙子没有看走眼选错人。
“他一无所有没关系，我可以挣钱养他啊。”陆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我的工作在您眼看上不得台面，但每一分钱也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您是不是觉得我能够拍戏全靠着小衍？实际上他从来没有插手过我的工作，我可以堂堂正正告诉你，我赚的钱我得到的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或许您可能觉得我自不量力，也会认为我矫情，不过我和许博衍之间从来不存在任何交易。说实话，我倒是挺想他被赶出公司的，毕竟像他那种工作狂的性格，这么多年真的是太累了。”
许仲景一怔，陆承的话是真的提醒了他，许博衍从十八岁就已经开始接触公司的生意，这么多年他一直把他当成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来看待，尤其许名章去世之后，他这个孙子更是承担了所有的压力，然而他也仅仅只有24岁。
他沉默了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出来一趟，你陪我转转吧。”
“什么？”陆承惊讶地望着他，一时之间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这么简单就通过了？
“别高兴的太早，我没有同意你们俩的事。”许仲景又泼了一盆冷水，是啊，他的反对没有用，还不如放手不管，现在的年轻人都没耐心，没准儿谈个几年他们自己就腻了，到时候再想成家也不晚。
“好好好，您不同意。”陆承好脾气地哄着，毕竟不反对就不错了，“那您想去哪而逛？还有听副导演说您是来投资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来想投资的，但是男演员我不喜欢。”许仲景撇了撇嘴，“你跟他说要是把你换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把我换了可就没人带您出去玩了，你看着满片场的人也就我下午有时间。”摸清楚了许仲景的脾气，陆承现在也不怎么怕他，年纪大了的人都得哄着，他也有爷爷，对于怎么哄老年人很有经验，“附近有很多著名的景点，您喜欢看三国么，有几场戏就是在那边拍的……”
陆承好不容易得来的休假，结果摇身一变就成了导游，在许仲景两名贴身的保镖寸步不离的情况下，陪着他逛了园子还喝了茶。
许仲景临走的时候，还是对这个“男”孙媳妇有诸多挑剔，但终究也没再说要让他和许博衍分开之类的话。
“橙子，你一下午都去哪儿了？”陶燃见陆承回到片场，积极地凑过来，脸上八卦的意味十分明显。
“渡劫。”陆承心很累地吐出两个字，许博衍的电话，依旧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