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开始发抖，后来我没注意到她昏过去了，变成床上的那个女人在尖叫。她的身上也到处是血。她赤身裸体脸色煞白，身上散发出牛奶的气味，还有一股生腥味，父亲就躺在她身上，下体血肉模糊。
「每次他做这件事我都感到恶心，虽然我知道他也和母亲做。我看得出他快死了，我恨他。」
「你到底做了什么？」尼克感到浑身发冷，紧盯着利奥的眼睛。
浆洗过的床单散发出淡蓝色薰衣草的气味和一股肥皂味。父亲的身体紧缩起来，身子底下却是一种热热的铁锈味。两天后，这个可怜的男人去世了，他失血过多，已没有回天之力。母亲醒来后不再说一句话。
「他们分开了，母亲的魂不在这里，而在另外某个地方，她一天天离我远去，我们犹如陌生人。我就当她死了。」
尼克盯着他手臂上的图案。「这是你自己刺的吗」
「是现在的父亲，不，现在也不是了。父亲的构造何等奇妙，可以给你生命也可以随时要回去。他说记住这个图案，记住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这样就不会犹豫和动摇。但是他忘记了，我曾放弃过自己的父亲，同样也可以背叛他，他们喜欢叫我克罗诺斯。」
尼克找不到适当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紧盯着利奥，但却再也看不到他坚毅的神情。那种坚定、冷漠、冷静、冷酷的神情不复存在，现在的他看起来摇摆不定，站立不稳。
尼克肯定地说：「你的名字不叫『叛逆』，也不叫克罗诺斯，你叫利奥·德维特。」
他们换了个住处。一家五金店楼上的小房间。
尼克不明白利奥为什么要花光身上的钱租下这地方，他又不像是要在这里长住。
这个叫奥克塔维尔的小五金店生意似乎不太好，大概是这里环境不佳，到处都是灰尘的缘故。虽然只是偶尔有些客人光顾，但也有人费力地提着大包小包回去。
尼克见过店主，就在利奥付房租的时候。他难得走出店里，是个身材高大、强壮健康、像运动员一样的男人，看到尼克时也报以开朗的一笑。
那个雨夜之后，利奥变得更沉默，尼克能够从他的目光中看到回避。他大概在后悔匆匆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他究竟是怎么了？
尼克有好几次试图抓住他，让他不能回避自己，但利奥总能顺利逃脱。虽然他极力把自己封闭起来，尼克也照样发现了他的变化。
他不认为利奥是魔鬼，相反，在那样的经历之后，他还保留着天真，不乏可爱之处。比如他喜欢看卡通节目，喜欢巧克力糖，最近开始亲昵地呼唤Agro的名字，用肉块逗它站起来。
他似乎忘了正在逃亡的事，也没有人去过问。他们装作共同租房的室友，店主为他们加了一张需要很用力才能拉宣的弹簧床。
利奥像一个大孩子。
尼克有时候会这么觉得。他杀人时不会眨眼，面无表情，但晚上会忽然从梦中惊醒。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尼克偶尔也会安慰他一下，有时连自己都怀疑是否好心过头了？
利奥因此显得比以前轻松，但他并没有真正放松。他们会轮流出去买东西，每次总是小心翼翼。
安顿下来的第三天，利奥趁着尼克去超市时向店主借用电话。
五金店的柜台上有一台闲置的电话，似乎平时从未响过。安东尼？阿姆斯特朗先生用手指了一下说：「你可以随便用，虽然他只是偶尔光顾，但也算老主顾。记得他的号码吗？」
「不记得。」利奥从口袋里找出那晚麦克抄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杯垫，上面的字迹已经因为雨水的冲刷而变得模糊不清。他从来就不知道应该如何保存好东西，而且最近总在和水打交道，把自己搞得湿漉漉的。
「那可不好办。」安东尼说，「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另外一个电话，你要吗？」
「谢谢。」利奥走到门边，向外看了看，外面依然灰尘滚滚，像个垃圾场。
安东尼替他拨了个号码，利奥把听筒凑在耳边，里面响了几下，然后是女人的声音。
「你好，康斯坦丝模型店。」
「我找露比·特罗西。」
「没这个人。」
「那么白猎鹰呢？是艾伦·斯科特让我打过来的。」
声音中断了一下，接着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音，再后来终于有了回应：「你好，是我。艾伦让你打来的？他又有什么新花样？」
利奥没见过露比本人，但对于这个传奇式杀手的中介人，多少有些耳闻。露比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干脆简短，就像艾伦说的，他对工作要求很严格，并不是有钱就能照单全收，在开始谈价钱之前把所有令人不快的细节去除，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你是谁？」露比问，「如果你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恐怕我无法为你提供服务。」
「我叫利奥·德维特。」
「是真名？」
「不。」利奥说，「真名叫『叛逆』。」
「锡德家族的人？」
「是不是所有人的名字你都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