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确错了，特别是对『应该』和『不该』这两个词的用法。」
他们看到一辆货车，尼克站到路中央求它停下，他忘了问为什么霍里斯会把利奥送回海岸，一辆车就像希望一样让他兴奋得忘乎所以。
司机有些敌意地从高处望着他们，一只手按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不知所踪，可能是在暗中拿着枪，他可不想半路上被人抢劫或是枪杀。
「能载我们一程吗？」
「去哪？」
「哪儿都行，我们遇上了点麻烦，最好能带我们去下一个小镇。」
这不是个好理由，司机完全可以拒绝这两个可疑的陌生人，可他看到Agro正用栗子般的眼睛看着他。
最后他说：「你们可以去后面坐，不过那里的味道有点不好闻。」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是啊，我老婆也这么说，结果她就和一个骗子跑了。别拍马屁，快去坐好，我在赶时间。」
◇◆◇
货车的车厢里有一股酸味，是葡萄柚烂掉的味道。
尼克先让利奥上车，自己再上去。Agro正绕着几个空了的果篮转圈。地面上有些潮湿，味道确实不好闻，特别是关上门之后，四周就变成了一片漆黑。
尼克坐下来的一瞬间，车子就发动了，他晃了一下，手指碰到一个篮筐。那时他有些担心这里会有毛毛虫或是蜘蛛。尼克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了利奥的手，他的手有些肿胀，指尖冰凉。
尼克松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擦了下鼻尖，然后听到利奥说：「我记得一个新闻，有人搭便车，也是货车，运送的是香蕉。第二天早上车主发现他死在车厢里。」
「他被闷死了？」
「他们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只香蕉蜘蛛。」
「不，上帝。」
「你很怕虫子？」
「有一点。」尼克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加大了，虽然还是刻意压低着：「香蕉蜘蛛他妈的到底是什么蜘蛛？是你编出来的吧？」
利奥笑起来，这是尼克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笑，他笑得停不下来。
「你说粗话了。」
那是个难忘的日子，利奥把头靠在动荡的车厢上，忽然感到尼克把手臂伸过来，垫在他的脖子后面。这样他感觉好多了，不再头痛，不再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摇散了似的。
他本以为自己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也不需要舒适的环境。但是尼克改变了这一切。
需要的。他对自己说，真的很需要。
黑暗中，他忽然感到有人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刚开始不像一个吻，而像某种古老的礼节。
利奥试图回忆一下，他曾在什么时候有过相似经历。也许是在他的童年（不是现在的他，是另一个他的童年），星期天早上，他会光着脚悄悄跑去客厅一个人看电视。把电视机打开，声音调到最小，然后一个一个频道按过去。
通常他总是看卡通片，但有时也会看重播的电视剧。当时他大概有八岁，也许更大一点。只要时间凑巧，他就能从电视上看到一次接吻。
利奥忽然想起，他是上过学的，也曾有过几年在校图里的好日子。
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名字叫琳达还是叫艾达？她有一双蓝眼睛，像洋娃娃一样的金色卷发，还有不对称的微笑。
有时他想用手指去碰碰她的嘴唇，但是又不敢。这件事和父母的事一样让他心乱如麻。后来他想到，如果他在学校的时间再长一些，等到毕业，他是否可以在舞会上碰到她的手指？
不过后来已经没机会了，后来他开始对此类事件敬而远之。就像被强酸灼伤了，没有人告诉过他强酸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定会被灼伤，会被烧得体无完肤。就像一团红色的肉块。
女人本身就是一种性质多变的液体，有时是水，有时是酒，还有一些时候就是强酸。
他对她们如此蔑视，但内心知道那是错误的，他只是不想看到她们的裸体，也不想看到她们的眼泪。
尼克吻住了他的嘴唇，舌头柔软温和，轻轻抵住他的上颚。利奥先是感到一阵麻痒，然后全身紧绷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接吻，但他一样紧张，后来他得出一个结论，他之所以紧张，是因为这是「正式的」，不存在谁迁就谁，不存在谁神志不清。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们在做「正式」的、「正经」的事情时，总会比「排练」的、「随便」的时候要紧张得多。
这个一本正经的、温柔的吻。利奥前所未有地看清了自己的贪婪，他想把什么东西从尼克身体里弄出来，甚至想自己钻进去看个究竟。可他到底想要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个吻把他们都弄得神魂颠倒，几乎要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