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身影抱着自己发抖的样子，乔羽商再揪心也什么都不能做。
待到天亮了许多，有下人发现了嘉恒，惊呼着将他抬进了房里，并通知了二王爷。
嘉恒冰凉的手握着二王爷的，竟有晶莹的泪珠滑出眼眶。
他苦笑着：“二皇兄，你等嘉恒再想想……马上就能想起来我们把瓶子埋在哪里了的……”
二王爷愣了愣：“你莫非是找了一晚上？”
嘉恒闭上了眼：“都怪我，那么重要的事都记不住了……是嘉恒没用，那一年、那一年起，便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他的声音颤抖沙哑，像是极力抑制着哭泣，可泪水却绵延不绝地从眼角滑下来，一下子湿透了枕边。
二王爷表情很怪异，似是不信，却又有些不忍心和触动。
“那年……是母亲走的那年？我记得你好像大病了一场……”
嘉恒哭着说：“那次我差点跟母亲一起走了，虽是救了回来，却很多事记不清……大夫说是我伤心过度，加上急病侵体……”
二王爷记得那年嘉恒的状况。当时芸妃刚过世不久，紧接着嘉恒就昏迷不醒，宫里派去了最好的御医，都说回天乏术，可就这么险险吊着命，竟在半月之后又救了回来。
二王爷心中虽是怀疑，但嘉恒自小就是他看着长大的，理由也合情理，让他又想要相信他的话。
矛盾之下，他只能先让嘉恒以为他已经全然信了：“别哭了，忘记了就忘记了，是二皇兄不好，随口胡诌了故事骗你的，哪有什么小瓶子。小嘉恒别伤心，好好养身体。”
嘉恒抽抽噎噎的，睁着红通通的大眼睛看着他：“真的吗？”
二王爷便摸摸他的头：“真的，二皇兄再骗你是小狗。”
嘉恒破涕为笑：“你就是小狗，居然骗我。”
两兄弟亲密地调笑，却是各怀鬼胎，信与不信都不过是画皮。
乔羽商却看得心惊——
嘉恒他……心机已经如此之深了吗？已经可以轻易流泪、随时入戏？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乔羽商感到最震惊的，并不是嘉恒的转变，而是这个转变对乔羽商来说实在过于突兀，仿佛这段变化的轨迹被人刻意从他的眼前挑选出来，细心地剪掉了似的。
当他还以为嘉恒只是初识官场、刚刚懂得阴谋时，这少年其实已经是这深潭里的老鱼，在危机四伏的黑暗里悠游自在了。
乔羽商只在值班时看着嘉恒，意思是，所有的转变都发生在他不值班的时候？
如此巧合？
当然不，必定是有人精心安排过的。
……莫离？
乔羽商几乎是立刻就否认了这个答案。
莫离应当是最乐意让乔羽商看到嘉恒被污染、变得不似最初般美好的人。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莫离刚提出嘉恒知道有探子存在的时候，为什么他会有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他竟从来没有看见过嘉恒联络过任何探子！
在他眼中，嘉恒的生活极其普通，就如一般贵公子一样，吃喝玩乐，读书学习，丝毫不曾有过半点接触他们这群人的痕迹。
这些又是刻意从他眼前抹掉的吗？
乔羽商如常往般一动不动地蹲在树上，却已是背脊发凉。
很快就有人来交班了，乔羽商浑浑噩噩离开，走到山那头的溪边，用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鸟鸣，音调忽高忽低，时长时短。
乔羽商闻声，了然地随着声音向东南方飞了一百多米，在一处茂密的灌丛中看到了戴着蓝色面具的人。
“袭秋大人。”乔羽商走过去。
袭秋在正事上一向讲求效率，吩咐道：“消息没错的话，今夜二王爷就会和翎羽山庄的人碰头，我俩是这里轻功最好的，到时我必须跟着二王爷，你追踪一下翎羽山庄那边。记得不要追太近，看看他接下来的行动就好。”
乔羽商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