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问了，我会告诉他的。”
从表情就看得出柳生不想再多讲。但克劳斯在他面前就只是克劳斯，不但拥有使用本名时不曾有过的解放感，连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力都深厚许多。
“正常关系下应该会想要知道彼此的一切，他都没问，是不是不够关心你？你们交往是认真的吗？搞不好他只是玩玩，并不是真爱。你仔细想想看，还是我比较好吧？清爽明快五负担，床上技巧也不错……”
挑拨离间的话语只要套上“我是为你着想”这个理由，就能说得理直气壮。克劳斯愈说愈觉得自己有道理，使用匿名时那种独特的无耻……不，解放感，就像涨潮时的海水般一举漫过了名为理智的沙滩。
柳生用看怪人的眼神看他。“那你会告诉我你的本名吗？”
克劳斯立刻拒绝。“不行。”
柳生哼声冷笑：“一样是用假名交往嘛。”
“不不不，我跟你还有你跟他，情况不同。”克劳斯双手往左右各摆了一下，用手势具体呈现“这是两回事”的意象。“我们是同个世界的人，我们的交往是平等互惠的关系，我不告诉你本名，也不会介意你不告诉我本名；但你那个‘他’是普通人对吧？你如果对他隐瞒太多，就会造成隔阂、猜疑和冲突……”
“我没有隐瞒，他也从来不问到底。”柳生打断克劳斯的分析。
“怎么可能不问到底。”克劳斯直勾勾盯着柳生。“真的关心你的话一定会问到你抓狂，你别逃避了，他也许没有那么爱你……”
柳生再度打断克劳斯。“他很爱我。”
平静的描述和充满自信的态度让克劳斯瞠目结舌，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徒劳无功地朝柳生走远了的背影大喊：“我是怕你被骗啊！可恶！居然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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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康隆是大二的学生，家境不算好，生活费和学费都要自己赚，所以寒暑假会疯狂地打工，开学后也找了很多计时的工读工作。
因为地点离学校近，就算发生过狐狸眼那件事，李康隆也不想放弃他租的那个小房间。而且他有种奇怪的骨气，不愿住到柳生的员工宿舍，说那里是别人的地盘，没有家的感觉。柳生提议要付一半房租也被拒绝。
虽然柳生尽量帮忙分担食费和日用品等开销，他看起来还是很像被包养的小白脸。李康隆常常嘻嘻嘻地淫笑说“你住在我的房子里就是我的人了”。
其实柳生有一个梦想。为了这个梦想，他心无旁骛地努力工作；遇到李康隆之后，他毫无滞碍地把李康隆一起纳入自己的梦想蓝图里。
他觉得李康隆是最理想的伴侣。只是陪伴着就很愉快，亲密却又不互相干涉的相处模式让他很自在。
关于过去的事，关于自己的事，很多情绪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更遑论向他人叙述或者分享。如果真像克劳斯说的“关心你就会问到底”，那可就麻烦了。
但柳生知道李康隆非常关心自己。
即使什么都没问，他也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东西、习惯睡什么方位；身上增加什么小伤他都会很快就发现，每次出任务他也会等到自己回家才肯睡。
“……我懂你的意思，但那没什么关系，我知道他是柳生就好了。”
才刚转动门把，就听见李康隆说话的声音。
这时间他应该还在打工才对。柳生微感疑惑，又听见他提到自己名字，便反射性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不让对方察觉有人开门。
从门缝间望去，李康隆面窗坐在桌前讲手机，从他略带不耐但又压抑着的口吻来看，对象十之八九是他妹妹。他们兄妹无话不谈，虽然现在分开住，感情却一直很好。
“嗯，嗯，我如果问的话，他都会讲啊，只是我后来就不想问了。”
柳生心里一阵泛暖，觉得自己跟李康隆真有默契。门里的兄妹对谈还在持续。
“我当然也想知道，不过我不会问……喂喂，你不要大声起来啦，有那么难懂吗？不是不是，不是男生或女生的问题……
“我只是想到自己的经验。我高中交过女朋友你记得吧？那阵子刚好老爸失业在家，每天喝酒骂人，每次她问到老爸做什么工作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怕讲了她就跑了，也不敢带她到家里来玩……对啦，结果她还是跑了。但说不出口的事就是说不出口。
“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假装没事而已，就算对象是你，每次说完我还是会难过……对啊你也懂嘛，这种事谁来安慰都没用……这跟那当然有关系啊！柳生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问他几岁也不清楚，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不知道自己的岁数和生日？
“没有没有，我没有自顾自帮他想像悲惨的人生，也没有觉得他可怜，我只是……只是……唉，很丢脸耶讲这个。我只是舍不得他谈到那些事可能会难过而已。对啦他不一定会难过，但也不一定不会难过啊，我又不知道会深入到什么程度……
“反正我觉得名字啊出身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我面前的他是什么样子。他的过去我不熟悉没关系，现在和未来是跟我在一起就好了……靠！嫌我恶心？要不是你一直在那边庐我干嘛讲这么多啊！好啦好啦恶心就恶心，你快挂掉电话去吐吧没良心的臭小子。”
李康隆骂完之后状似愤怒地按下切断键，把手机推到桌子角角。从背影看不到表情，不过柳生觉得他脸上应该挂着笑。
呼吸有点变快，胸口微微发热。柳生不是很明白此刻这种情绪该叫什么，但他觉得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他后退一步，无声地关上门，轻手轻脚走下楼，漫步回到街上逛。最后他走到面包店，挑了几个面包才回家。
柳生第二次打开门，李康隆正从浴室走出来，浴巾披在肩上，头发滴着水。
“你回来啦。”李康隆朝柳生手上的提袋望了一眼，接着露出笑容：“我正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原来是去买面包，难怪。”
“嗯，要吃吗？”柳生看着那早就看惯了的笑脸，觉得今天特别无力招架。他像被吸引似地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