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被细致无比地涂满了绿色的药膏，凉凉地很舒服。不过他好不容易打了一个时辰的沙包才凝练在拳掌上的血气却因为这些药膏而全数消散了。要赶上预定的进度的话，他就要从头再练了。汤胜阳张了张嘴，想解释清楚自己的情况，可看到面前小姑娘替他上药那副认真得近乎虔诚的模样，所有的解释都默默地吞回肚子里去了。
神将世家的功法都是以练体为基础的，从汤胜阳懂事后开始练功起，身上就没停过受伤。就是他的娘亲，面对他的伤痛也早就习以为常了。他都想不起来有多久不曾有人为着他的一点小伤而大惊小怪了。这个女孩子虽然娇滴滴地自作主张，但是她的心肠真好。
目送着云清颖依依不舍地跟着她的十五叔离开，汤胜阳难得地看着裹在双掌上的两片手帕发了好一阵呆。云清颖坚持要为他包扎，甚至把自己心爱的手帕都撕成两半缠到他的两只手掌上。汤胜阳出神良久，想到今日的修炼任务，终于咬了咬牙把两片手帕解了下来，珍而重之地折好然后放入储物手环中。
云十五拖着频频回望的侄女儿，穿过花园往前面大殿走去。走了一段，眼见左右无人，他伸手将云清颖拉到身边低声道：“阿颖喜欢刚才那个小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说他叫汤胜阳，是汤伯伯的儿子。”云清颖眨眨眼睛道。
“你觉得他跟郑皓弈比如何？”云十五状似不经意地笑着问道。
云清颖想起那个跟她一样年纪，总是面带礼貌微笑的英俊少年，皱皱眉头低声道：“胜阳哥哥虽然看上去有些凶，但是……我喜欢跟胜阳哥哥玩。”郑皓弈那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可以看到人的内心深处，他的态度虽温和，却总让云清颖感到无法捉摸。在他面前，云清颖觉得压力很大。而汤胜阳虽然看上去冷冰冰且硬邦邦的，但实际很好说话，她拿他试药，他也好脾气地任她动手。
云十五扬了扬眉，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汤胜阳他为什么在这样的大冷天里也待在练武场刻苦修炼吗？”
因为他勤快啊，莫非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云清颖疑惑地望向十五叔。云十五意味深长道：“因为他的天赋资质虽然不错，但却远不如郑皓弈。他修炼十个时辰，比不上郑皓弈修炼一个时辰。”
“胜阳哥哥好可怜……”云清颖难过道。
“如果你跟他玩在一起，也会变成像他一样，被人可怜的。”云十五冷然道。
云清颖一脸茫然，她的年纪还太小，根本理解不了如此复杂的事情。云十五见她这样的反应后，微微叹了口气，道：“你的瑜表姐和瑾表哥都是你阿姨的孩子，你阿姨跟你娘是亲姐妹，她们一个嫁给你爹——云氏的族长，一个嫁给你姨丈——云氏区区一个外姓弟子、分部管事。别的不说，你脚上这双鞋子上钉的灵珠，他们一家辛苦一年都不见得能够赚到。”
云清颖猛然想起十五叔口中的表哥和表姐在面对自己时隐隐流露出的卑微和小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女孩子从来都比男孩早熟，云十五说到这个份上，云清颖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可是……
“胜阳哥哥不一样，他是汤伯伯的儿子。”三大正道世家之一汤家的少主，又岂是云家一个小小的管事可比的？十五叔真是的，她还这么小，怎么说得她好像马上就要嫁人了似的？
云十五哈哈一笑，傲然道：“你是我云家的宝贝与骄傲，所以你值得最好的。也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你。”
最好的吗？即使那不是自己喜欢的？即使最好的那个根本不适合她？即使她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即使她要为此放弃对她最好的那一个？
云清颖躺在草席上，仰头看着布满蛛网的房梁，忽然声嘶力竭地大笑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地从光彩不再的双目中滚滚地落下，她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如果她坚持自己最开始的选择，那该有多好？
她成不了千云大陆第一世家的族长夫人，但她会有深爱着她而她也爱着的丈夫，会有美满幸福的一生，也许还会有几个像他们的孩子。可是一切都迟了，世上从来没有一种可以治愈后悔的灵药，就算上古众仙留下的最强法宝之一正气冕，也无法逆转时光让自己重来一遍。
如果……如果真有如果，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