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也的半边脸抽搐了一下。
「不可能是亲戚吧。物田大哥孤独一人，就算有亲戚，也不会来探望黑道大哥吧——我几乎每天都要来医院，有时还得清洗肮脏的衣服，实在是超衰的。」
「……」
「要死的话，就干脆死死算了，再这样下去我得一直来医院咧。感觉真烦。」
大概是累积太多怨恨了，哲也脱口说出不能让事务所大哥们听见的话。
「只是肚子被捅一刀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不过他也做了很多缺德的事情，这搞不好是报应吧。」
「……他是这么差劲的人吗？」
物田问道。哲也发出咯咯笑声。
「他是最低级的人喔，吝啬又自私。虽然头脑很不错，不过一点也没有人情味，是那种只要认为自己好就好的人。」
「……」物田想都没想过居然会被自己的小弟贬低到这种地步，顿时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哲也。
「你也别来探望这种家伙了。」
「不……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最后物田只能这么说。声音可能有些颤抖吧。
「那就好。」
哲也说罢后便向后转，两手放在皮革外套的口袋里，连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
物田一边瞪视着那驼背的身影离去，一边咬牙切齿。
小气又自私、自我中心——哲也说的没错。也是因为如此，物田才能在年纪轻轻的三十二岁就爬到接近干部的地位。
别开玩笑了……哪里有大方又无私的黑道份子啊？什么人情啊？那家伙在说哪个时代的侠盗故事啊？等我一回到原来的身体，一定要给他好看……
气到几乎可以听见胃酸咕噜咕噜的声音了。物田火冒三丈到几乎没察觉阿真正在接近他。
「清水同学，原来你在这里啊。」
看样子他在找一直没回去的物田。
擦肩而过的护士似乎认识阿真，向他打招呼，他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么说来，再往上一层就是小儿科。
「怎么了吗？」
仿佛开始熟悉环境的小狗一般，阿真用有些小心翼翼的脚步走到物田的身旁。
「没什么。」
「是认识的人吗？」
阿真看着个人房的名牌问道。刚好此时医生和护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物田本体的状况似乎安定下来了。
「完全不认识……我们走吧。」
「啊、嗯。」
阿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物田怪怪的，不过他也没多加追问，就这样跟在物田后头。这时候还真感谢这家伙的沉默寡言。
阿真牵着脚踏车走在回程的下坡上。
因为后轮的煞车变得很难煞住，骑单车下坡太危险了。物田抱怨着快点去修理好，而阿真也一如往常，老实地低头道歉。
「笠井先生只要做完两天的检查，就可以出院了。」
「是喔。」
「他说很遗憾没办法参加耶诞节的礼拜。」
「哼嗯。」
日渐西沉，十二月的冷风吹起脚边的枯叶。物田故意踏了一下，只听见枯叶发出轻轻的啪嚓声便破裂了。
但仅存的叶脉又乘着风，像垃圾细屑一样地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