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战耗时、耗力损伤国力甚剧，即便伤敌三千也得自损八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得胜，损伤的也是皇上自己的国土、自己的臣子，若有一丝可能在下望皇上能接受仁王投降。」
他目光炯炯望着定王，就像他这样一个下九流的妓子也懂国家大事一样。
「你究竟是谁？」定王又问了一次，但语气已从随意闲散变成警戒。
「定王殿下只需知道一件事，我不是朝廷的敌人。」
定王望着暗香一会儿，最后放弃追问这个问题，暗香都说皇上知晓了，他再问下去若挖到皇上的隐私就糟糕了，无论皇上再怎么宠信他，他都不想拈虎须啊。
于是，定王点头了，答应替暗香上奏皇上，至于皇上还肯不肯见他就不在定王掌控范围内了。
显然暗香在皇上心中仍是有份量的，定王秉煜的密奏送达后，皇上仅思考了半刻钟便亲笔下旨让沐妓师进京面谈，并派心腹手下都富前往办理此事，务求以最快速度将人平安接到京里。
都富自然知道暗香是何许人，他赶啊赶啊赶啊，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大营接人，就怕接得迟了会惹恼皇上。
得知皇上仍愿念见他，暗香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和皇上间总是皇上付出他拒绝，如今两人多年未见缘份早断，皇上就算拒绝见他也是应该的，没想到皇上还愿意见他。
他感思亦期盼……期盼他不该期盼的。
◇◆◇
进京的路十分顺畅，暗香几乎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便又住进那间小房子。
他原以为会像从前一样，到了傍晚便见秉毅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里，可是没有，这一次秉毅让他等了三天。
秉毅不是故意晾着暗香，他只是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这些年来，每当夜阑人静时他仍旧会想起暗香，想起他的嗓音、他的姿容、他长而秀丽的发，还有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
正因为想他所以不想见他，害怕短暂一面后暗香仍拒绝留下，说他爱的另有其人，不愿留下亦不能留下。
想了三天，他想好了，暗香愿不愿意都无所谓，他就算用强的也要把人留下来，他相信暗香对他不是全然无情，留在这里久了之后也许会喜欢上他也不一定，就算到了最后发觉强扭的瓜不甜，总也好过无瓜可吃。
想明白后，秉毅早朝后便觑了个空换上寻常人服饰偷溜出宫。
小院依旧，藤花依旧，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亦依旧清艳无俦。
分隔数年的岁月几乎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暗香依旧是暗香，神情依旧是温柔中带着坚韧，而他也依旧心动。
院中的老膝藤树花期特别长，此时仍然开得灿烂缤纷。
秉毅来时暗香正在小院中摘采拣选藤花，想试着做些糕饼点心打发时间，他压根儿没料到秉毅会在此时出现，一见秉毅踏入小院怔愣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到他该跪拜行礼。
他慢慢跪倒，恭敬道：
「草民叩见圣上。」
沉默登时冻结整个小院，经过几乎要把人压垮的漫长时间后，秉毅方道：
「起身吧。」
换做以往他必定会亲自扶起暗香，甚至不让他跪拜，可是现在……他心里终究有几分怨恨暗香吧。
「我看过密奏了，你说仁王和钧王打算投降，也愿交出穆宗皇帝的密诏，只要朕承诺不杀一人，是吗？」秉毅时间不多开门见山道。
「是。」暗香答得坚然。
「是你想要朕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接受你们投降？」
「恳请皇上怜悯芳周城百姓，让百姓们免受战火毒害。」暗香躬身道。
「起兵时不想想百姓，即将兵败了才要求朕怜悯百姓，未免太过狡猾。」秉毅尖锐道。
「皇上……」
暗香有些不知所措，他没预料到秉毅会用尖锐态度对待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可仔细想想，事到如今他若还希望得到秉毅的怜惜垂爱，确实太强人所难，是他自己三番两次拒绝秉毅的，能怪谁？
「自古以来先诈降后图谋不轨者不计其数，凭什么让朕相信仁王和钧王？」
「仁王本质温和，对此次叛乱后悔不矣，恳请皇上开恩，天下万民皆会感受到皇上的仁慈。」暗香再度请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