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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出书版]_分节阅读_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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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嗷呜!」他突然听到上方的黑狼一声哀鸣!

竹林里陡然狂风大作,黑狼嘶吼著从他身上翻滚而下,满头是血!呼啸嘶鸣的风中,一片竹叶从枝头掠下,竟是箭一般刺进了那狼的右眼!

黑狼踉跄著退出几步,剧痛俨然令它更加疯狂!它剩下的一只眼睛同样赤红如血,咆哮一声又一头向大河撞了过来!

又一枚竹叶嗖嗖破风而过,如利刃般划过黑狼的另一只眼睛,霎时从中破开两半!血液飞溅!

黑狼嘶吼著甩著头,已经完全辨识不了方向,痛楚令它疯狂地就地翻滚咆哮,四爪将地面刨出深深交错的大坑。

大河瘫在原地,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著那巨狼四下翻滚,一路哀嚎著向著山边小路的边缘撞去,狂风之中它脚下混乱且跌撞,竟是一头撞倒路边一株半人高的小树,浴血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山崖边!

隐约又一串狂痛的哀嚎,扑通一下落水之声!

大河呆在那里动弹不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狼已经滚落山崖跌进了水里!肩上手上的伤口传来剧痛,他闷哼著不由自主地颤抖,头脑一片昏沉。

啪啦啪啦豆大的雨珠打在他的伤口上,他慌乱地抬头,狂风之後,这山林之中竟然霎时下起了暴雨!乌云蔽月,四下陡然黑暗,草木都变作风雨中狰狞摇曳的黑影!

他挣扎著要站起来,无力而剧痛的手臂却无法撑起身体,他在挣扎中再次呆住翠绿的袍子出现在近前。

他侧身躺著,半个身体浸在泥水里,那啪啪的雨珠都凶狠地砸在他脸上,他仰起脸看上去,山神笔直地立在他面前,骤雨同样凶狠地跌落在他头上肩上,他一身长袍随风大力鼓动,黑长的发如水草一般沾湿了面容,那低垂的面上阴黑一片,半点瞧不清楚神情。

雨水带著风声劈里啪啦,伴随著心跳轰轰地震动著耳膜,大河在震惊与神智混沌中,听到山神冰冷的声音穿破雨雾的杂音,笔直地刺入他的耳里,「滚!」

大河呆滞著,并无法消化那个字的意思,而山神一拂袖,一道风狠狠地撞进大河胸口,竟眨眼将他击出几步远,他痛楚翻滚之下,已经变成趴跪的姿势。

狼狈地双手撑地直起身来,他听见山神更加尖厉而森冷的声音,「还不快滚!」

雨声如雷,而胸口的痛宛若刀剑剜心,他仍旧呆滞不动,被山神颇不耐烦地再一拂袖,闷哼著仰面向後仰倒,重重摔在下山的路上,被尖锐的石头磕到後腰,浑身一个激灵!

他彷佛被那尖锐的疼痛刺中神经,在一片昏暗中挣扎著站起来,脑袋里昏沉地疼痛,无法进行任何思考,他凭著本能向前跌撞著跑下去。风雨中,前方一片未知的黑暗,一步一步的摇晃跌撞,像是站在雨後涨水、大浪颠沛的山泉边。

而後他眼前陡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吞没了全部的黑暗,模糊了他本就混乱不清的视野,身後紧接著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听见天地震盪的声音,那是大山的颤抖!

「轰!」

他随著地震一般剧烈的抖动而脚底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泥水里,昏厥过去。

大河醒来时正对上秀秀哭得红肿的脸,女孩一头乱发,满目血丝,看见他醒了就紧抓著他的手臂不放,痛得他下意识地嘶嘶呼著冷气。

他转头四顾,四周一片极不熟悉的雪白。

他妹妹也守在床边。这时候便叽叽地与他述说:秀秀怎样连哭带嚎地跑下山通知村人,大家怎样在暴雪呼啸的山路上抬出了他,三舅与秀秀的大伯怎样连夜将他送到镇里的诊所,见他睡了两天不曾醒,又辗转送到了县城。

那是他第一次进县城。

大河瘫软地躺在床上,听他三舅与他说病情。伤口较深,但并未伤筋骨,小夥子身体好,治好了以後能跳能蹦,不用担心。

而秀秀的大伯对大河表达了全家的感谢,并且说这次来县城,他正好约见了一个秀秀他爸生前的朋友。这个朋友在县城某工厂做司机,现在正需要一个学徒,包吃包住,并且每月有较为可观的薪水,只有一个条件,便是小夥子吃苦耐劳,能认真学习技术,能上夜班。

这是个不错的工作,并且能够帮助还清这段日子以来家里欠下的债务,三舅便自作主张,帮大河答应了下来。

大河在县医院又住了一个星期,才满身绷带与药味地跟著三舅回了家再休养个一两个月,等他身体好些,便可以进城去学开车了。

大河终日躺在家里床上,裹在被子里透过灌风的窗户望著远处白雪皑皑的大山。

在经过一整年的温暖之後,此刻突然成了近些年来最冷的一个冬末春初。

他听村人说,自那天夜里之後,大雪便封了山,暴雪连下了数日,连山泉都结了冰,深处的泉水色泽昏沉,混杂著泥土与腐枝败叶,大雨与大雪引发了一场小小的泥石流,谁家都未曾波及,只独独冲垮了大河家在村角的那间祖屋。

这些事情成为村中妇女茶馀饭後家长里短的内容之一,有些说大河家遭了诅咒,有些却说祖屋显灵帮大河挡灾,所以才没被狼咬死,众说纷纭。

大河并不知道屋外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他只呆呆地看著山的方向。他简单而空白的脑子里,只盛得下一个影子在那一片纷杂混乱的黑暗里,山神森冷地立在那里,对他说,还不快滚!

他想不明白那一夜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头脑与胸口疼痛著,他将他颀长而坚实的身躯蜷缩起来,像一只庞大而忧伤的兽,发著抖悄无声息地哭了出来。

他在家里躺了一个月,山谷里终於有了春暖花开的迹象,山上的雪开始融化,山泉也日益清澈如旧,趁著三舅与三舅妈这天一齐出门春耕,他摇晃著地下了床,头重脚轻地往山上去了。

沿途的花草都还未长起来,死气沉沉地颓倒著死去的枯黑枝条,一些被大雪压倒的竹子横在小路边,枯败的叶上挂著未乾的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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